情天爱海也是一种宿缘
「一」
我和含笑各自深爱多年，他爱的人是我，而我爱的人却是柳清扬。当所有的人都认定我和含笑有着隔不断的情缘，应该是天生的一对，我却觉得一定是他上辈子亏欠我的，这辈子我是向他讨债来的，而他只有连本带利地偿还，才能与我互不相欠？那么，是不是这辈子我自己同样也是一个负债者，而柳清扬就是现世的债主？
我和含笑是在同一家医院出生的，他只比我早一个小时来到这个世界，巧的是我们还住在同一个四合院里，院子的正中央有一棵不知年代的老槐树，枝叶繁茂，从远处望就像是一把墨绿色的大伞，遮天蔽日。每年的八九月份，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一阵清风，那一树白色的花瓣就如纷飞的雪片，洋洋洒洒，煞是好看。盛夏的夜晚，大人们经常在槐树底下纳凉，而我和含笑就围着老槐树唱童谣：拉大锯，扯大锯，槐树底下唱大戏......
妈妈怀我的时候，老人们都说一定是个男孩，因为酸儿辣女，妈妈害喜那会就喜欢吃酸的，吃到牙酸倒了为止。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注定自己生性像个男孩。不喜欢穿裙子，梳小辫，每天都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甚至经常打架，上树下河，俨然一副假小子模样，但却有一个特女人的名字---楚嫣然。
而含笑却天生腼腆，动不动就脸红，一激动说话就开始结巴，他无疑成为一群孩子嘲笑和戏弄的对象，经常被一群孩子围堵在墙角，怯生生地扯着衣角站在墙根下，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见到我就象是见到了救星，用一双噙满泪水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嫣然，他们又欺负我！晚上，整个院子定是炸开了锅，那些挨了揍的孩子领着家长陆续找上门来，父母不停地赔礼道歉；而我因为打架被罚站，宁愿不吃饭就是死活不肯认错！
含笑就偷偷地给我塞点包子、馒头，还陪着我一起挨罚，直到眼皮直打架，仍不肯回家！那会，我和含笑成为了邻居们戏侃的对象：含笑，长大后你可要把嫣然娶回家，你看人家嫣然为了你可是差点破相了！每当这个时候，含笑都是低着头，脸一直红到了耳根。怕我生气，有好几天只敢远远地跟在我后面，直到我大声地冲他嚷：含笑，再不跟上来，我就和你绝交！他才会三步并两步地跟上来，悄悄塞给我一颗糖，而后嘿嘿地傻笑着说：嫣然，一会我帮你抄作业吧！
等我们都上了初中，必须要分班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愣是说服了他妈妈，把自己从最优秀的班级分到了我这个差生班里。原来含笑威胁他妈妈，如果不和我分到一个班，他就不上学；自己可能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一上课就打瞌睡，开小差，扰乱课堂秩序，只好天天逃学；含笑就帮我抄笔记，帮我值日，然后心安理得地来我家蹭饭，而他父母也时常出差，他就成了我家常住的饭客；即便在差班，含笑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而我永远都是垫底的；即便已经进入青春期，还是个假小子，而他依旧是腼腆的男生，个子却早已高出我一个头了！
课堂上被罚站对我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了，长长的走廊上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天地。有那么一天，刚上课不久，从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男生差点和站在走廊拐角的我撞了个满怀；挺拔健硕的身姿，一头干净的板寸，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闪光，那个人就是柳清扬。他冲我一脸的坏笑：我说同学，你到底是不是女生啊，为什么每天都被罚站，真是“站神”！我第一次对他人的攻击报以沉默，只因那一分钟我失了神，彻底被他的笑容征服了，虽然含笑也是一脸阳光地冲着我微笑，也有同样整洁的牙齿，为什么却不能令自己心跳加速，失了神还丢了魂！我想就在那一瞬间，我就爱上了一脸坏笑的柳清扬。
柳清扬是刚转来的新生，学习成绩不仅优秀，还是个运动健将，体育是他的长项，听说扣篮很帅，时常有女生一放学就围着球场看他打球，尖叫声此起彼伏，女生们还悄悄地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柳川枫！从那以后我改邪归正了，很少逃课了，时常坐在课堂上静静地发呆，用各种颜色的笔在纸上画满一个人的名字----柳清扬；或是望着窗外高大的香樟树偷偷地想着他如樱木花道的头型，可以拍黑人牙膏广告的牙齿，还有那带着一丝邪气的微笑；放学后，抱着书包就往球场跑，趴在栏杆上，远远地望着柳清扬在球场上，完美地运球，投篮，进球，挥汗如雨；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满怀少女粉红色的心事随着那夏蝉的鸣叫声喧闹了一整个夏天！同样心事满怀的还有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含笑。
柳清扬的身边不能说美女如云，也可以说是从未落单过，他喜欢的女生都是长发飘飘的大眼美女，蜂腰丰臀。而自己虽然瘦，却是一马平川，平生第一次有想穿裙子的欲望，想娇滴滴的轻言软语地说话，只为了可以让柳清扬记住自己的名字；更想努力学习，只为了可以和柳清扬上同一个大学，为此我必须要付出几倍的努力；我在高中最后一年主动去上了补习班，拉着含笑给我课后补习，就差拿出头悬梁锥刺股那股狠劲来；可怜的是含笑不顾父母的反对，最后也和我填了同一所大学，其实他是知道的，只是无奈吧！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呢！那年夏天特别热，感觉树叶都快被热气融化掉了，榜单终于下来了，我们三个人上的是同一所大学！
「二」
进入大学后，柳清扬依旧是新新人类，身边的美女未见重复，只是依旧不曾正眼看我一眼。我不记得是谁说过：女人软弱地爱着一个人的时，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愿意做鬼，为他画一张更称他意的皮，把这里放大，那里缩小；于是，我下定决心要改头换面，希望有天能破茧而出；每天喝新鲜的牛奶，拼命吃各种养颜的水果，练瑜伽跳健身操，笨手笨脚地给自己做面膜，说话不再提高嗓门，走路不再像阵风；一个夏天过去，当自己平生第一次穿上裙子，脚踩高跟鞋，眉目娇笑，我看到含笑眼中闪过刹那的惊艳，随即便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惶恐！我的蜕变无疑加剧了他的惶恐，害怕失去我的惶恐，只是我的眼中只有柳清扬，对他的惶恐只能是视而不见。
身穿印有耐克标志的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的柳清扬依旧如骄阳一般，浑身散发光芒，牵着一只如莲藕一般的细嫩玉手站在斑驳的树荫下，眯着眼看着破茧而出如获新生的我，一脸坏笑；危险就在这个时候悄然逼进！一道亮光一闪而过，那是锐利的铁器在阳光下所散发出的明晃晃的光芒；随着一阵惊呼，一股锥心的疼痛从自己的身体的某个部位传递到大脑。紧接着有个身体紧紧地护住了我，替我挡住了挥舞的乱刀；洁白的雪纺裙瞬间被鲜血染红，结束它短暂的使命，见证我蜕变的使命。
那天，我和含笑同时受伤，我一把推开柳清扬替他挡住了奋力砍下来的刀 ，含笑则替我挡住了随之落下的第二刀，柳清扬毫发无损，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慌了神。直到校警及时赶到，那群行凶的小混混一哄而散，才抱起几乎晕厥过去的我飞奔向医院。那是我第一次和柳清扬肌肤相贴，我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楚嫣然，忍忍，一会就到医院了！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是如此的动听，特别是从柳清扬的嘴里喊出，那一刻连为了他而受伤都感觉是幸福的！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愿意为他赴汤蹈火！我如此，含笑亦是如此！
醒来后眼前是一片雪白，接着就看到一张焦灼万分的脸，以为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的人应该会是柳清扬，没想到却是左手打着绷带的含笑；而柳清扬因为男女关系，惹上了社会上的小混混，又以扰乱校园秩序，被校方传去接受了处分。那次暴力事件之后，我和含笑的手臂上都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深褐色的刀疤，我用永远告别吊带装做为代价，却依旧换不来爱情上的柳暗花明！我和柳清扬，含笑和我依旧像是三条平行线，各自固定在自己的轨道上，似乎永远不可能有相交的那一天！毕竟爱不是怜悯更不是施舍！
日子依旧如流水般平静地过！含笑是唯一忠实的观众，自始至终欣赏着我一厢情愿的爱情独角戏，如同是看着他自己的影子，却不动声色，依旧那样对我温柔地笑着。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含笑突然要我陪他喝酒，不说缘由却一脸惆怅。那天晚上，我和含笑各怀心事，喝了一箱蓝带！这是一直被视为乖孩子的含笑最异常的举动，他说：嫣然，还差一个月我们就认识二十年，一个月后就是我们的生日了！那天含笑的话出奇的多，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还有院子里那棵巨大的老槐树。我甚至依稀见到他隐藏在镜片后面那闪烁的泪光,虽然深感疑惑，却始终没问他流泪的原因，只因为他一直都是多愁善感的男孩；而我自己那天也是心灰意冷，那天中午看到柳清扬骑着自行车从我的身边飞驰而过，身后带着一个眸如星月，面如桃花的女孩。
听说这次柳清扬是真的爱了，这个系花是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到的。他甚至在她的寝室下面用蜡烛摆成两颗心的形状，而自己睡在中间，组成了一箭穿心的图案。他还在校内广播上给她写情诗。在校庆晚会上为她弹吉他，唱情歌！这些事，我其实也愿意为柳清扬做，只是做完之后他就真的会爱上我吗？我曾在他生日的时候，用了几个昼夜好不容易织完一条围巾，可还是因为针脚不整齐，而羞于拿出手，最后还是花了自己半个月的伙食费，在一家商场的专卖柜上给他买了生日礼物，可是他只用过一次；而那条我亲手织的围巾含笑却围了整个冬天，他说很暖和，不舍得取下来。
「三」
柳清扬第一次主动约我见面，在校门口的那家酒吧里。原来一贯阳光逼人的柳清扬也有如此落拓，脆弱的一面。一贯换女友如换衣服的他竟然也会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那个会跳舞的系花爱上别人了，在他的面前跟另一个男人走了，头也不回；只因为那个男人穿名牌，开跑车！而他像只斗败的公鸡，只能借酒消愁，除此之外他无能为力，而能陪他喝酒的人除了我他竟然找不到第二个人。他说：“楚嫣然，难道爱情在金钱面前就真的那么不堪一击吗？”我没有回答，只是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其实我很想告诉柳清扬，对于自己而已，爱情高于一切，但我的爱却不是你想要的。柳清扬接着说：“楚嫣然，你这么好，为什么我就是不能爱上你？”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令人心碎不已的话，我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迅速裂开的声音，那么响亮，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震得粉身碎骨。而这句话，后来我却同样对含笑说，而含笑也和自己现在同样的表情---若无其事地微笑着！
柳清扬因为受过处分，如果让校方知道他还醉酒，又要罪加一等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把他带到一家旅馆。楚嫣然，今天晚上你能留下了陪我吗？我想要你！我应该给柳清扬一个巴掌的，却只是僵硬在原地，任由柳清扬温热的唇用力地印在自己冰冷的嘴唇上；一直幻想的初吻就这样被柳清扬浩劫而去，毫无浪漫与甜蜜。伴随着下身一阵钻心地疼痛，白色床单上盛开的那一抹殷红，宣告着自己少女时代的结束，皎洁的月光下，我用两行热泪来祭奠！那天刚好是自己二十岁的生日，含笑则抱着生日蛋糕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了我一夜，不知何时含笑还学会了抽烟。看着散落一地的烟蒂，想起柳清扬醒来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对不起，昨晚我喝多了”，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止不住，原以为永远不会哭的自己，也有这么多的泪水，泛滥成灾！
很多事情是不能预测的，预测会带来恐慌；如果可以预测的话，自己是否还会那般义无反顾？怀孕无疑将自己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那个浓妆艳抹的妇科医生用不屑的口吻问我，要留下还是要人流，要人流的话要尽快时。我天真地对柳清扬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我必须去征求他的意见；但结果却早在意料之中，柳清扬依旧轻描淡写地说：去打掉吧！那晚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留下孩子只会加深这个错误，并不能改变我们的关系！我挥起手给了这个自己爱了多年的男人一个响亮的巴掌。然后给含笑发了一条短信：我要把孩子生下来，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生一个像柳清扬的孩子！含笑的短信马上就回了过来：生吧，大不了我帮你养着！
生活，很多事情就是难以如愿以偿！检查的结果自己是宫外孕，只能选择人工流产，而人工流产必须要有人签字；最后在手术同意书上签的是含笑的名字。只身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身边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和冰冷的手术器具相互碰撞的声音，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瞬间在白色的床单上晕染开来；人流真的很痛，但左边胸口更痛。我知道那是心脏的位置，原来伤口在哪里，心就在哪里！
“小伙子，以后可不能再如此大意了，这次你女朋友幸好来的及时，来晚了就不好处理了！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么不计后果！”面对医生的指责，含笑好脾气地不做任何的反驳，扶着脸色煞白，气若游丝的我，迅速离开医院，离开那一双双毫无善意的目光。
含笑在校外暂时帮我租了一间房子，方便我静养；并上网查阅各种关于女人滋补的资料，然后就照着花样给我做，再耐心地一口一口地喂我；而身心俱疲的我，没有一点胃口：“含笑，你这么好，为什么我就不能爱上你呢？求求你，别对我这么好，行吗？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含笑握着汤勺的手明显地抖动了一下，而他依旧面不改色：“别想太多，现在你最主要的是要养好身体，我从未奢求过什么，小时候是你对我好，而现在应该换我对你好！”
含笑会去找柳清扬，而且还在操场上打了一架，确实令我惊讶不已；等我赶到时，柳清扬已经去医院了，只剩一脸血迹的含笑靠在篮球架上抽烟；等我再赶去医院的时候，柳清扬已经包扎好了伤口，他其实只是受了皮外伤，是因为他打含笑的时候用力过猛，才将自己的手弄得血肉模糊！柳清扬见到我，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拐进了卫生间，半天不出来。原来他情愿在厕所里呆着都不愿意面对我。等我折回学校的时候，含笑早已不知去向，篮球架下除了一堆烟蒂还有一滩已经渐渐干涸的血迹！
含笑头上缠着纱布坐在我租住的房子门口抽烟；“我在输液的时候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不见了，我就回来了；那个护士说，一个人丢了，一个人去找，就是爱情吧？”我无言以对，或许感情的事就是你情我愿，真的是一个人丢下，而另一个人捡起来；也或许一个人丢了。另一个人去找，根本就不是爱情，只是迷藏！或许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自己不能选择的宿命，其他男孩或是男人，即便再好，也与自己无关！
受伤的含笑也不能回学校了，他抱着棉被准备睡地上；我决定和含笑一起挤在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我们只能面对面或是背靠背而眠；最后我选择从背后抱着含笑，从小到大，这是自己第一次和含笑肌肤相贴；含笑的身体干净而温暖，虽没有柳清扬那般热烈如火，阳光逼人，却给人一股宁和之气，瞬息之间获得内心的静然：“含笑，不知什么样的女孩才能配得上你？”“我曾希望那个人是你，而现在我却不敢奢望，你依旧那般美好，只是很多事我无能为力。”
「四」
含笑带我去看了一场话剧《恋爱的犀牛》，剧情简单至极，男青年马路爱着女青年明明，明明则爱着另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马路饲养着一头黑犀牛，脾气执拗，不肯搬到新犀牛馆。马路劝它：“你应该像其他的犀牛一样顺从命运，就不会成天这样郁郁寡欢。顺从命运竟是这么难吗？也有很多次我想放弃，但是，爱她，是我做过的最好的事情！”剧末，落魄的马路在大雨中全身被淋透，仍反复吟唱着那首情诗：“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凉的啤酒，带着太阳光气息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你是不同的，惟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你是纯洁的，天真的，玻璃一样的......”那情诗的余音落在我的心里，象微雨一般激起一点清愁！
灯火亮起，演员谢幕，所有的人都在鼓掌，含笑却悄无声息；原来他在无声地哭泣，双眼通红，他哽咽着说：“为什么我们都是一头执拗的犀牛呢，顶着一只尖角在爱里横冲直撞，勇往直前，却不给自己留条退路呢？”剧场里的人渐渐散去，他们欣赏的不过是他人的故事，而含笑和我看到的却是赤裸裸的自己。是啊，为什么我们都情愿当一头一根筋的犀牛，这个世界上，不爱自己的人比比皆是，而爱你的人中，总有最适合你的一个，何不好好去挑，好好来爱。“含笑，毕业后，我们结婚吧！”那时离毕业只有两个月。“嫣然，上天会厚待那些勇敢，坚强的，多情的人，而能给你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 ！”我的求婚被含笑断然拒绝了！ 或许，生活原本的最初，给予人的，不仅只是一个糖衣！
一直看似健康的含笑在课堂上晕倒了，这却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在他要我陪他喝酒的那天，含笑从父母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病情；这是他们家族的遗传病，得了这种病的人很难活到25岁，一旦晕倒就预示着死神的逼近，之后会不间断的晕倒，次数会越来越频繁，而昏迷的时间会一次比一次长，直到有天再也醒不过来；原来这就是他拒绝我的原因。病床上的含笑依旧温柔地对我微笑着，而我第一次在含笑面前泪如雨下，原以为年轻离死亡一定很遥远，感冒从不知道吃药，连过马路都是横冲直撞的，而现在自己多希望可以像小时候一样保护含笑，替他赶走死神！
“含笑，我们结婚吧！”我再次向穿着病号服，坐在医院花园的长凳上，一脸淡然的含笑求婚。我知道自己对含笑的应该不是爱情，只是一种怜悯，但我却自私的以为，和自己结婚是含笑最后的夙愿。就像自己那么迫切地想为柳清扬生孩子一样，即便，他并不爱自己！
“嫣然，小时候大人们看似玩笑地说让我长大后娶你，其实，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好好爱你，可那时候我们还小，我想等我们长大了之后再和你说；可是上了高中之后，你却喜欢上了柳清扬，你为了他改变自己，努力学习，甚至为了他而受伤，还差点丢了性命；我想，只要他能带给你幸福，我可以退出你的世界；可是，柳清扬除了给你伤害之外，什么都不能给你；我本打算等你收拾好这段感情，毕业后就向你求婚的，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那天我去找柳清扬，希望他能替我来好好爱你，可是他却说我们的关系一直就很暧昧，谁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忍不住对他先挥动了拳头。嫣然，还记得我们一起看的那场话剧吗？其实，我只是希望你在爱里，情愿当一只有壳保护的蜗牛，也别当一只为爱伤痕累累的犀牛。没想到你会向我求婚，虽然我知道，自己不过是你爱情的备胎，但，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能以丈夫的身份永远驻足在你的世界里，而现在，我真的没有资格，虽然，我心不甘！”
含笑再次晕倒了，倒在我和柳清扬的身后；我约柳清扬见面，告诉他我决定要和含笑结婚，而那个被迫夭折的孩子是他柳清扬的；柳清扬说：楚嫣然，你和含笑都是爱情的勇士，你们让我明白，青春之爱，比死残酷！就在柳清扬给我一个祝福拥抱的时候，含笑在我们的背后轰然倒下，再也没有醒过来，而他的手中却紧紧握着一枚小巧的结婚戒指。
「五」
我没有依从父母的意愿回到那个承载着太多回忆的城市，而是独自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海边小城；只想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独自抚摸着伤口，然后慢慢成茧；喜欢在路上，坐在高高的公交车上，看人来人往，然后有泪流下，却并不难过，只是让不知何时变得忧郁的手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成长必是如刀片一样，不着痕迹却又冷硬地划过；关于那段青春，那段爱情，不敢轻易去回忆，回忆就像是无边的汪洋，让人沉溺，深邃似海的瞳孔，总在情感满月的时候涨潮，寂寞越推越高，而心却在一寸一寸地往下掉！
再次遇见柳清扬已是多年后，在一个打折促销的大型商场里。他一只手里提着很多购物袋，另一只手牵着一个3岁左右的小女孩，孩子用脆嫩嫩的声音叫他“爸爸”。而柳清扬早以丧失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阳光，洒脱；更似很多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男人一样，挺着微微发福的肚腩，脸上布满了俗世的烟火气。而我早已习惯了穿短裙，高跟鞋，像很多单身女人一样，外表光鲜亮丽，内心早已是满目疮痍。我们在熙攘的人群中，对视了几秒钟，便擦肩而过，我清晰地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老公，快过来，那边超市也在打折！”
原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怀的人，如今只是一个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很多时候我们以为做不到的事情，只是出于心中的畏惧。这也许真的是一个值得怀念的时代，舍得让每个人去经历各种各样的爱情，再不是约定俗成的结局，有些总是让人出乎意料！我想自己应该带上一把白色的槐花去看含笑；笑，既是破涕，爱，既是分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