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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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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冰,将一只夏虫拥入怀里,有谁能知,他们所经受过的漫长的痛,叫做生命的诺言,即便生命一逝而不回,那诺言,却永在……

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夏天,携卷着生命的气息来临,而我是一只夏虫,只在这炎热的季节里复苏、清醒。是注定要错过还是上天本就没有安排我们相遇,从夏季到冬日,那说漫长很漫长,说短暂又的确非常短暂的时光里,我们不断沉睡与重生,只是我在夏天重生,在冬日苏醒的你却必定在夏天消亡。你融化了,成一滩细柔无形的水,我惊愕地望着你,怎么描画,都无法在心里勾勒出你本来的模样,直至眼睁睁看你化作清晨翠绿草叶上的露,被口渴的鸟一饮而尽,也无能为力。

是谁告诉我,夏虫不可语冰?是那多嘴的微风,调皮的小溪,亦或是你,在冬天里遗留给我的口信?你在笑我们从未谋面,我却痴心妄想,想要了解你?仿佛我们就是地球的两极,你南我北,在一条线段的两端各自延续短暂的生命。但,永远也不能相遇,因为,我们阻止不了地球绕太阳公转,亦躲不过交替的四季。既然相遇都已无望,又何谈了解?

一个季节三个月,便是我生命的极限。高傲的人类,多知多识的人类,笑我肤浅,笑我愚昧。他们以为,我的意识里,世界不过是夏日里能让我栖身的小小树洞而已。也许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吧。可若真是如此,那该有多好……只是无意间,我落在了小河中戏水的鸭子身上,只是无意间,我听到他们高声谈论着冬天的河水结冰,他们没办法捕鱼。结冰?我最爱的这条小河吗?冬天?除夏天外的季节吗?没有一只鸭子发现我,我便拖着丑陋令人厌恶的身躯径直飞去。飞到我栖息的树梢,静静凝望树边河里流动的水,他也用清澈的眸向我投来他的目光,于是,我的影子就完完全全映射在他的眼帘里。我多欣喜,又多想哭,虽然我流不出眼泪,但,那是我望着他的眸子时才会有的感受,好遥远又好熟悉的感受。为什么?连一只鸭子也比我了解他,他们不过是在他怀中游戏罢了,而我,却是用短暂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来凝望,凝望每个角落里他的存在。因为我是如此热爱这条无名的河。而如此热爱他的我竟不知道。在我深深沉眠于厚重泥土中的白雪飘飞的冬季里,与我相隔不远的小河也发生了变化,他不再奔流不息了,他不再日日欢歌了,他依然有澄澈的双眸,却把名字由水改为冰,这一切,是我冒死藏在一只鸭子身上偷听得来的。

我该称你为冰,还是他的化身?素未谋面,我却无法遏制地爱上你,即便只拥有最简单的思维,可我又何尝不知道,你与他其实是一体。我想象,你该如何透明,你该如何冰冷,你该如何优雅,一切若他,又或者完全不若他,你是他的另一面,一个完全不同的他。比如,你会嘲笑我,他却从来不,他会对我笑,遥远安静,他不会对我张开他的怀抱。因为如果我沾湿了翅膀,就再也飞不回树梢去。只有他,唯一的他会如此为我着想;又比如,你惧怕如火的阳光,那是你的宿敌,他能结束你的生命,他却从来不,他因阳光而充满活力。

所有同伴都告诉我,你不值得我爱,我的执拗告诉我,我爱的是他的全部,包括他怀里的小鸭,游鱼,水草,他清新的微笑,澄澈的眸子,透明的泪水,更包括——你。

终于,我拥有了此生第一个或许是最后一个愿望:见到你。我知道,为了这个愿望,我将不能在夏天结束的最后一个夜晚飞下树梢,对着月亮说声“晚安”,然后钻进温热的泥土里,开始沉眠,做着无知的梦,等待下一个夏天的来临。我听说秋天在冬天之前?我听说秋天有红色的枫叶,金黄的麦穗,碧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最遥远的距离,会不会,因为爱你的心而慢慢拉近?

于是,我站在枝头看见了红叶,看见了盛夏翠绿的叶变得枯黄,而后掉落,碎裂成粉末。我又听说,每掉落一片黄叶,就离属于你的季节更近了一分。所以对不起,陪伴了我这么多个夏天的老树,此时此刻,我多希望你身上的黄叶能快快掉落,你会原谅我吗?我怕我等不及那个叫做冬天的季节的到来。

然后,从天而落的花朵很快掩埋了地上的枯叶,白色替代了金黄。我猜那些花朵,叫做雪。我猜这个让我瑟瑟发抖的季节,叫做冬天。我看见白色的花朵在冷冽的风里浮沉,纷纷扬扬,漫天皆白,吞噬了其他色彩以及我渺小丑陋的身躯。每一丝吹来的风仿佛都要刺穿我,我却不能躲闪,因为我在等你,你要来了吗?你该来了吧,我又一次听见你,嘲笑我的声音。你叫我滚回去,滚回到温暖的土层里,继续当一只贪睡的夏虫,继续我卑微的生命。可这一切不能逆转,正如无法倒流的时光,我回不到那个夏夜,你能明白吗?我早已浑身冻僵,寸步难行,你能明白吗?我深爱那条小河,你能明白吗?我从未想过放弃,你能明白吗?我最后一个愿望是见到你,你能明白吗?我只有死路一条,但我死而无憾,你能明白吗?所有的所有你都能明白吗?都能明白吗……你不回答我,选择了沉默,只有风,发出低沉的呼啸,我的生命被一点点吹散,过往的一个个夏天却都浮现在眼前,我曾无数次的沉眠,而后在夏风轻唤下睁开睡眼,仿佛重生般,再次回到他身边。是谁生下我,我已然忘记,生命轮回了太多次,就算近在咫尺,却也彼此不识,或许在我未睁双眼之时,她便弃离而去,所以,连最初的模样都未尝在脑海里留下形状,我又该如何记得?,但,我深深的记得他——那条小河,记得那棵古老又高大的树,我一直栖身的地方,记得夏天骄傲而明亮的阳光,记得我所属于的那个季节里应有的一切,以及那个季节没有的属于他的你。

好了,现在,你是真的来了。寒风中的小河不是板起面孔来了吗?老树上的最后一片树叶被吹落在小河怀里时,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随波流向远方,它在原地静默,仿佛静止的钟摆,仿佛停止跳动的心脏。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存在?在这个叫冬天的季节里,有谁会相信爬在树枝头延口残喘的我是一只夏虫,我知道,冬天过去,我将不再属于这个世界,我的身体将灰飞湮灭,可我未曾后悔,我的生命渺小而卑微,对于我,所谓的生命极限不过是在夏天到冬日的跨越中等待,等待你,为了我的爱。

当我下定决心,在一阵猛烈的风中松开紧抓住老树的手,带着那副几乎没有重量的身躯,向你飘去,我明白,你看见了我。我的生命终于将走到尽头,因为你抱住我流浪的身躯,揽在怀里,彻骨的寒冷却让我感到温暖,那是属于你的温度。你说我做出了一个最错误的选择,语气哀伤而微颤着,不再有嘲笑与讥讽。方才恍然大悟过来,你当真是不希望我来到冬天与你相见,你当真是希望夏虫不可语冰。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不是吗?我没有认为这是个错误的选择,正如飞蛾敢于扑火一般,我也敢忍住寒冷来到冬天,即使付出生命。

人类说,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拥有健康而完整的生命。确是如此,那为何,我仍这样决定自己的命运,仍这样不顾一切选择离开,选择离开能让我栖身的世界,选则离开能让我卑微地活着的世界?因为,我要我的生命是最完整的,少了你,它怎可能完整?我可以渺小,却容忍不了卑微,我可以不惊天动地,却容忍不了辜负自己的心。无论生为何物,我存在着,只为了给灵魂一个安身之所,现在,它对我说,它要见你,追随你流浪远方,于是,我明白了,离开的时候到了,我该解开枷锁,放它去飞翔,若是赖着不走,除了抱憾终生,还剩什么呢?

忘记了那年冬天,下了多少场雪,只记得,每下一场雪,你都会狠狠的把我埋住,悄无声息的。终于,最后那场雪过后,我被埋到了你心的最深处,那颗火热跃动的心脏吞噬了我不能呼吸的躯体,我想,这才是你的而灵魂吧?春天近了,你也快消失不见,化为河水。但,我已不必在乎,用灵魂陪伴你,哪管四季轮换?哪管天塌地陷?哪管世界将在何时走到尽头?一根线绳,只有把它的两端系结在一起,才会得到最完满的圆。

风萧萧,易水寒,是谁曾说,夏虫不可语冰?不是不可语,不是啊,只是那一语,便是要用生命去换得的永世的承诺,与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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