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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就和你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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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不小心,就和你白头到老

我第一次去苏州时,寄住在一家民宿里。小楼紧挨着护城河,白墙黑瓦,隐隐看得见雨水洇过又干的痕迹。小楼的主人是对老夫妻,老爷爷姓梁,老奶奶姓祝。

我一听,笑了:“您二老这姓儿真好。”

我说这话时,奶奶正在厨房里洗碗。巴掌大的瓷碗,碧玉一样的青色里掺着一点点灰色的杂质,就像是苏州的天,总是带着雾蒙蒙的水汽,看不透彻,但却从不叫人觉得脏,反而有种别样的清澈。

“可惜,我俩这辈子是没有化蝶的机会啦……”祝奶奶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轻轻柔柔的,但却不腻人,正是我想象中江南女子的样子。

而爷爷则不苟言笑:“呸,化什么蝶,老婆子净说不吉利的话。”

一屋子的人都笑开了

第二天,我要去看苏州园林。人生地不熟,又是懒得查公交的主儿,想了想,索性包了一天爷爷的车,让他老人家带着我们四处逛逛。

哦,忘了说——老人家年纪大了,但也闲不住。他有一辆小小的人力车,样子已经有些破旧了,和这座小小的城市一样带着古早味。

来苏州之前,我在网上查了攻略。都说苏州街头巷尾的这种人力车最好别坐,多是和导游拉帮结派,赔了时间又赔钱。可梁爷爷却是信得过的,他说自个儿不缺钱,就是为了打发无聊的辰光,顺便让像我这样的外乡人来瞧瞧这座城真实的样子。捎带着赚个三五块钱,回家的路上就买了酒喝。

我坐在后头,看着老爷子一下一下蹬车,心仿佛也随着他使力的节奏晃悠起来,栽在这江南的暖风里。

我们从住处一直开到拙政园,路上少不了闲聊。

他问我从哪儿来,我说武汉。老爷子半辈子没出过江苏省,但说起历史来却头头是道的。和我讲辛亥革命时候的故事,抑扬顿挫,精神得很。我在武汉读了几年书,在黎黄陂路那一溜儿遗址里听讲解员说了不知多少次,竟没有他讲得有趣。

他又问我一个女孩子,为何独行。我笑了笑,答得含糊:“出来散散心。”

恰好这时候手机响了,扫了眼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我没接。那边人却不放弃,连着打了几个,爷爷礼貌地不说话了。直到几分钟之后再没铃声响起,才把目光稍稍一偏,从车前头摆着的镜子里看我。眼神里带着点儿了然的笑:“怎么,和男朋友吵架啦?”

我笑了,感慨人活了二十几年,还是太短。我这点小心思,在老人家眼底里大抵是无处遁形的吧——又或许是在陌生人面前少了包袱,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这次苏州之行的缘由。

02

我和袁均认识,是在学生会。

没有什么主席和干事的禁忌恋情,也没有师兄勾搭小师妹的风花雪月,那时候我俩都是这座大学里最年轻的小菜鸟,一不小心对上了眼,一起赶过稿子、搬过展板的革命情谊就升华了。和他在一起这四年,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也没有羡煞旁人的恩爱,我们的生活平平淡淡,仿佛稍不注意就会淹没在校园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里。

可是那句老话儿怎么说的来着?

“有情饮水饱”啊。和他在一起,我们最穷的时候,都不好意思朝家里要生活费,就两人分吃一个五块钱的煎饼果子、一盒三块五的泡面、甚至是一瓶两元钱的矿泉水。到了月末就谢天谢地,又度过一个吃土的三十天。

我从没觉得累过,因为所有不安的时候,身边都有他的肩膀。靠在他怀里的时候,闻得到他身上衬衫的皂香,干净里带着一点温暖的热气。我感觉得到非常踏实的安全感,不是来源于言语、动作,更不是甜蜜诱人的誓言。而仅仅是因为触碰得到的,就在我面前的身躯的温度。

可是啊……我叹了口气,却又扶了扶鼻梁上的那副黑框眼镜,笑了。

“没吵架,就是要毕业了。”

03

“他要去广州,而我要回北方。”

我不想接受一段漫长的、看不到边际的异地恋。或许我是自私吧,可我们这一代人,谈起感情有谁不自私呢?人们为了工作放弃爱情,为了金钱放弃爱情,为了婚姻放弃爱情……毕业季分手季不是说着玩玩儿的,而是我身边普遍到已经麻木的事情了。

不是不爱他,但我更害怕他从此变成我的手机恋人,我冷时没有拥抱,病时没有呵护,倦时没有陪伴。也害怕我们都遇到了更好的人,却因为对彼此的深爱而不敢开口说结束,将百年好合熬成久病沉疴。

比起让一段爱情在异地的过程中慢慢变质,我宁愿让他留在我记忆里最好的时候。就这样和平分手,不是挺好的吗?

爷爷没说话,我就继续絮叨,末了一句自嘲:“要是我们也像您和奶奶这样一辈子都在这座城,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说不定也能像您二老这样白头偕老,多好。”

他好像被我的话逗笑了,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嘴上说得好听,手上什么事儿还没做就先跑了,我和你奶奶年轻那时候,恋爱可不是这样谈的。”

“我和你奶奶,是别人介绍认识的。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是个愣头小子。可我看她长得端正,一双柳叶眉,小鼻子,小嘴,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

都说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我透过反射镜看到爷爷的表情,就知道他所说非虚。那是一种带着充满怀念的神色,却丝毫不带色欲,仅是温暖。光看这个眼神,就已经足够教人心里生出羡慕来。

他忍不住呵呵一笑,时隔多年,仍像个聊起心上人无措又欢喜的傻小子:“你奶奶也是没什么心计的,就那么跟了我。我啊,之前没和女孩子谈过,什么都是第一次。她就像我怀里头那块儿糖,捧在手心里怕化了,含在嘴里头又觉着可惜。”

“一开始难啊,两个人也吵架,什么不是得慢慢来、慢慢学呢?要是我一开始就怕了,总担心自个儿照顾不好她、学不会,索性什么都不做,那从一开始我们就不会结婚;而你奶奶啊,要是学会像现在的小年轻一样挑挑拣拣,今天怕这个,明天怕那个,三天两头就要闹分手,我们早就一拍两散了。根本没有今天你看到的这些事儿。”

我说出自己的担心:“毕竟是那么远啊。老爷子,您是过来人,可我却害怕。”

他先是冲我笑了,又道:“孩子,你怕的不是距离,而是自己撑不住。”

我再没说话,拙政园的门也渐渐近了。

人声鼎沸里,我下了车,他则拍拍我的肩,伸手指向不远处园子里探出墙的一枝花:“你看,要是没有当初第一个人翻新这园子,它早就在风风雨雨里倾颓了,再也不会有这芬芳跃枝头,甚至,也许不会有这座我和你奶奶赖以生存的苏州城。”

“白头偕老这件事,根本没那么多弯弯绕儿。”

“很可能,只是你当初迈出的一步,一不小心就过了一辈子。”

04

后来,我和袁均一起回过一次苏州。

这次是祝奶奶一个人,她仍然经营着那家民宿,只是少了梁爷爷每天早上出门时中气十足那声喊,她在厨房洗碗筷时,也不再有人同她拌着嘴。

老爷子是病逝的,并没有在医院度过最后的日子,而是和老伴儿一起守着这小屋,平静地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奶奶婉拒了我们去祭拜的请求,我问她如今一个人可寂寞,她只是笑了,一如我初见她时那样平和而又温婉:

“你爷爷这辈子没留下什么,唯独给我留下了点念想。只要一不小心,想起有他这么个人曾经来过,我就不会孤独。”

她又看看我和袁均牵在一起的手,眼睛里竟还有仿佛少女一般的慧黠:“看,你们这对小年轻不也是一样,不小心就迈过了这道坎儿。”

我和袁均最后还是没分开。

上次在苏州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我终于接了他的电话,他只问了三个字,行不行。而我只回了一个字,好。放下电话,我下了床,推开房门,看到客厅里昏暗的灯光下,祝奶奶在织围脖,而梁爷爷拿着本书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我们年轻的时候,总觉得长久地相伴十分不易。我们年纪不大,却总把目光放得太远,习惯于给自己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于是分离变得越来越理所应当、人之常情,甚至于成为我们往后漫长而无趣的人生里,故作深情的谈资和半夜矫情的素材。

可其实啊,若当初你我都不把告别说得那么轻易,也许白头到老,只不过是一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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