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青春，没几个人渣

前天，我生日。嘉嘉特意从北京飞来广州看我。因为我们也快一年没见了。

记得初识是在大学，她是我下铺。典型的南方女孩的模样：黑皮肤，矮鼻梁，小眼睛。身高150cm，站我身旁，我就像一家长。给我第一映像中，还有她的暴脾气和大嗓门。

其实一开始，我和她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因为开学第一天，嘉嘉就把洗衣粉沐浴露摆满了整个洗澡间的盛物架，我们没地方放，可她也没有一点要收拾出一点位置给我们的意思。当时我就觉得这女孩特霸道和自私。她也不怎么和我们交流，晚上我们关灯之后在床上高谈阔论班里哪个男生最帅，哪个师兄又拍拖了的八卦事情，正聊得兴奋，总会被一阵急促的咚咚踢床板的声音打断。对，是嘉嘉在猛踢床板表示我们吵到她了。这种事情不只是一次，是经常。慢慢地，我们都不爱和她接触，甚至有点怕她。

有一次，我逃课在宿舍写稿，泡花茶时候走过她床沿，不小心就弄湿了她的被子，当时我就有点吓坏了，心想，这可怎么办啊，一定糟骂了。趁她还没回来，赶紧拿被子出去晒啊。可就在我刚拿好被子的时候，门却开了，是嘉嘉。这时候可以想象我的内心有多凌乱啊，呆呆地站在原地，脚怎么也动不了，就等她的大嗓门尖角了。

最后，她果然开口了，但语气平静：“弄湿了啊？”

“呃……不好意思啊，我泡茶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我帮你洗我帮你洗。”我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到无比的心虚。

“不用啊，晒一下就好了，我来吧，我也好久没上去天台那边了呢，刚好可以上去晒一下太阳。你要不要一起来？”

听完这句话，我内心更加凌乱，但竟然屁颠颠地跟在她后面，上了天台一起晒被子。从此，我们的关系好像好了些了，也觉得她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但我们两个真正好起来，是在大二去资助贫困山区小朋友的时候。

我们去了很偏远的山区，那些山区连路都没有，吃的东西又不习惯。我因为初中的时候，经常吃泡汤饭，把胃吃坏了，一吃东西不习惯就胃疼，疼得有时候就在床上有气进没气出的样子，大气不敢喘。那半个月里，嘉嘉就天天早早起来，在村民家里架起了小锅灶（zao）天天给我熬稀饭，然后往稀饭里放点姜、豆子和青菜。嘉嘉说这是他们老家的做法，可以养胃暖胃。半个月如一天。当我喝着她熬得粥，我感动得眼眶里湿湿的，因为除了我妈妈会这样子对我好之外，她是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那时候就决定，以后，她就是我姐妹了，我要罩着她。

从此之后的大学时光，有她的地方就有我。

那时候，我因为写稿子，在学校里还是有点小名气的，而且在路上还会有小师弟过来要个合影啥的，但是有一天，一个男孩子突然窜出来，我以为他也是和其他人一样，要个我的合影啊签名啥的，最后他走向嘉嘉，问嘉嘉要了电话号码。

男生叫啊耀。至于他们两个是怎么开始在一起的，大家自行脑补吧。总之，大学毕业之后，我北漂，嘉嘉考了研究生，那个男生回沈阳老家找工作。

上研究生之后，我发现嘉嘉变了一个人样，拼命做兼职赚钱。以前100块钱派传单的活我拉她一起去她都不像去，现在50块钱一天的活她都爽快答应，还老电话里问我有没有什么兼职可以介绍给她，比如打字啊什么的，我问她怎么那么努力赚钱，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她说，我想赚钱买车票去沈阳看啊耀。

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傻最可爱的，也许真的是吧。

嘉嘉第一次去沈阳看啊耀，是他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坐了30个小时的火车，就是为了去看一眼他第一天上班穿着正装拿着公文包的样子。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吃个早餐，啊耀上班，她又坐着火车往回走。

我打电话骂她是不是疯了，她说，我想他啊，他的以前，我无法参与，他的现在和未来，我不想错过。

研一寒假，她终于大把时间去沈阳找啊耀了。啊耀还带她见了父母。

她研一寒假，去江城找二军，二军带着她去见了父母。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隔着电话我都听见她兴奋得好像中了500万一样。但啊耀的妈妈看见嘉嘉之后，并不是很满意，毕竟啊耀178，嘉嘉150，其他的就不说的。吃过晚饭之后，啊耀的妈妈就问嘉嘉，定酒店了吗？傻子都听得出来这句话的意思。嘉嘉说：

“阿姨，不用了，我有一个朋友也在隔壁，我们说好了吃完饭就过去她哪儿。”就这样，嘉嘉自己去瞒着他们说是去姐妹家里，其实是去外面住了旅馆，这样和啊耀短暂地相处了几天。

那时候，嘉嘉打电话问我：“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我们两个在一起，又不是要和他家人在一起，而且才见我第一面就那么断定我不是一个好媳妇吗？”

我也只能安慰嘉嘉：“慢慢来。给点时间他们去发现你的好。”

后来，听嘉嘉说，啊耀接了大项目，工作很忙，也没怎么给嘉嘉打电话，但是嘉嘉还是很理解他的。

研二，啊耀来电话告诉嘉嘉说，家里爸爸心脏病住院了，自己想把工作辞了和他妈妈一起照顾他爸。就这样一个简单的电话，嘉嘉就和导师请了假，连夜赶去沈阳。去到医院病房的时候，刚好看到啊耀的爸爸在休息，他妈妈也在病床上睡着了。便放下行李之后就出去买了三碗面。就这样，嘉嘉任劳任怨地照顾了啊耀的爸爸一个月，出院之后又赶回学校继续上课。

研二暑假，嘉嘉又一次来到啊耀家里，这是第二次来，但这一次是啊耀的妈妈请她过来的。看得出来他妈妈对嘉嘉的态度转变了不少，不仅烧了好多菜，还开始主动和嘉嘉聊家常了，嘉嘉走得时候，还塞给了她一个红包，说是他们那边的风俗。

那时候，嘉嘉以为，一切应该就是这样顺理成章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研三，即将面临毕业，嘉嘉也开始着手找工作，还特意找了投了沈阳那边城市的一些企业。就在确定已经通过复试了，需要体检的时候，嘉嘉的体检表上写了四个字：

子宫纵隔。

嘉嘉以前体检的时候也知道了，也咨询了医生：子宫纵膈，有些人会影响生育，需要做一个纵膈切除手术，有些人则没有影响。所以其实只是一件小事，并没有到不能生育的地步。

嘉嘉忍到快要出发去沈阳的最后一个晚上，终于忍不住了，还是把要去沈阳上班的事告诉啊耀，也如实把那天体检的结果告诉他。本以为啊耀会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惊喜，但半个钟之后，收到啊耀的一条信息：

你先别过来，我这边也还没稳定。你身体的事，也不是我做得了主的， 我要跟我家里人商量一下。

嘉嘉开始拼命地搬出各种医学知识和他解析，这个小问题根本不会影响他们以后的生活和生育。一开始是打电话给啊耀说，啊耀说着说着就把电话挂了，说让他静静，给他几天时间思考。那几天里，嘉嘉不敢打电话，就只能给他发信息，给他举各种例子，说明这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没有收到啊耀的任何回复。

最后收到啊耀的信息，是5天之后：

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们不合适。

也许没有人知道，嘉嘉这个傻姑娘是怎么走过那段日子的。只有我知道。

嘉嘉最后没去沈阳，选择了来离沈阳比较近的城市，北京，和我一起窝在35平米的一室一厅里。不想出去找工作，也不想出外面走走，什么都不想干。就整天坐在窗前，对着窗外面乱挂的电线和巷子对面正在晾晒的衣服发呆。每天问我要不要给啊耀发信息，要不要去找他当面说清楚。有时候，半夜醒来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哭，又怕吵醒我，又不敢哭出声来，咬着嘴唇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她把嘴唇都咬破流了好多血。

终于有一天，晚上下班回来，我没看见她在家，打电话又关机，到处找都找不到人，北京还下着雪，就差报警了。就在急得焦头烂耳的时候，收到了她的信息：

我来沈阳了，定了一张票就上了车。我想，这一趟，一定要来一次的，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我上车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已经在来沈阳的路上。他只回了一条信息“我不在原来那里了，我们搬家了，你不用再来找我”，之后信息就再发不出去了，电话也打不通了。我现在，在沈阳的街头，借着路灯看着雪花一片一片地飘下来。我也算明白了你当初说的：如果一个人不爱你，就可以有一万个借口拿来当理由，如果一个人爱你，他不会舍得让你这么痛这么难过的。我想，他是真的不爱我了。

回来后，嘉嘉开始找工作，开始大量看英语书籍，还跟我学了钢琴、报了形体课程。她慢慢开始变得开始主动和我说一些八卦事了，说话也变得温和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大嗓门，脸上也常常挂着浅浅的微笑，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坐在窗前发呆，但是很快回过神之后，脸上有慢慢有了微笑。

后来得知，啊耀在和嘉嘉分手半年后就火速和他的上级总监结婚了，在微博上翻到了他的照片，看到他有点发福的样子，搂着怀里的娇妻，眉开目笑，让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年那个突然窜出来找嘉嘉要电话的那个男生。

北漂三年后，我回了广州。

2014年12月，我收到嘉嘉的信息：

我要结婚了，在元旦，过来做我伴娘吧。

看着嘉嘉披着白纱手捧礼花走在红毯上时，我竟然哭得很开心。

讲到这的时候，我到觉得很对不起正在录音室外等我的那个孕妇，她已经怀孕3个月了，听说是个小公主，我在想，那个小公主，会不会和嘉嘉一样的呢，黑黑的皮肤，塌塌的鼻子，小眼睛，还有天然的大嗓门，或者说，像她爸爸一样，帅帅的，高高的呢？

我们身边有许多姑娘，其实都不是公主，也没有自己的王子。她们可能是是矮子，是胖子，跟漂亮，优秀，根本沾不上边儿。隐没在人群中就很难辨出的灰色姑娘。她甚至从没被好好的追求过一次，卑微的默默地守护着自己喜欢那个他。她大把的青春里也没有上演过浪漫的爱情桥段，静的像一滩水。但一旦她遇到自己心仪的男人，就会拼尽全力，飞蛾扑火般去爱让她变成了一味付出的傻姑娘。

不过没关系，谁的青春里没有几个人渣。反而是这些人，让自己成熟、让自己成长、让自己变得坚强勇敢起来。

一辈子很短，我们没办法把有限的爱放在一个不爱我们的人的身上。那些走了的、散了的人，我们就要过得更好，给他们看。

谢谢你不爱我。因为，我现在过得比以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