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遇倾城色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为了爱放弃一切，我们的身上总还背负着其他的东西。

文：苏浅浅。

引子

这些年，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那两人练成了十三层的内力，站在高处如同神邸一般俯视着天下苍生。一个是隐龙阁阁主苏清沫，而另一个是凌霄宫宫主楼锦鸿。他们的额心都有象征十三层内力的莲花，世人常想若这二人能够厮守终身岂不妙哉，然而江湖中更传言隐龙阁阁主约定今年六月初六与凌霄宫宫主在皇城内决战。

壹。

隐龙阁和凌霄宫的争斗延续了很多年，苏清沫却从未见过楼锦鸿。这一年的二月，凌霄宫派人送来拜帖。楼惊鸿要来见她，苏清沫站在隐龙阁的高楼之上远远的望着洛阳城外官道上扬起的尘土轻轻的笑。他们都是如此骄傲的人，额头上隐隐绰绰绽放的莲花足够他们笑傲江湖。只是，他们维护的东西不同。他想要毁掉的却是她所要保护的，所以他们只能是敌人。

世人只知道隐龙阁自胤朝太祖之时就称霸武林，号令江湖。几百年来传到苏清沫这一代时虽未见衰败也已有了颓势，族中长老都知她不喜杀戮，所以也随了她去。却偏偏出了个凌霄宫势要同隐龙阁一较高下。

少时她被老阁主送去万花谷修习武功和医术，意外习的最上层的内力却更加觉得寂寥。这种寂寥，更多的是一种无奈。放眼天下间，无人能同自己比肩。双亲早逝，她继任成为阁主，随着四位长老打理阁中事务，走遍天下。每年也只有这三个月会呆在阁中，楼锦鸿要来也好，她亦想见见这个能同自己一战的人。

贰。

楼锦鸿来的时候苏清沫正呆在隐龙阁的后花园里瞅着一院枯败的花草愣神。洛阳居北地，春天来的迟。苏清沫让丫鬟领着楼惊鸿直接来了后院，她坐在亭子里端着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再抬头刚好撞见楼惊鸿审视的目光，她瞧着那灼眼的红楞了一下，回过神来对着他礼貌的笑了一下。

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楼惊鸿坐，他却看着她，嘴角绽放出一个邪魅的笑，朝着她伸出手，衣袂翻飞 。她轻笑出声，纤纤玉指几个来回，巧妙的躲过。 楼锦鸿看着依旧坐在椅子上的苏清沫，收回内力，伸手摘掉她头上的枯叶。

不知楼公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苏清沫盯着楼锦鸿手里的枯叶，终不在左右而言其他，开口问起他此番的来意。

求亲。楼惊鸿看着苏清沫，只说了两个字。这个女子跟自己想象中有太多不同，一袭白衣，坐在那里安静恬淡的如同她眉心那一朵绽放的莲花。

那公子要失望了。小女子无心嫁人，亦不愿意嫁你。说完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楼锦鸿伸手去拉她，空空的只抓到衣袖。一个闪身拦住苏清沫的去路。苏清沫回过身来看了一眼楼锦鸿，又看了看院子里枯败的花草，抽出腰上的云纹剑指着楼惊鸿，因为用了内力的缘故，她的身体周围有一层淡淡的光华氤氲开来。

你走吧。我们想要守护的东西不同，你的心里只有仇恨，而我亦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话音刚落，楼惊鸿倾身向前，泠月剑握在在手心里有一丝一丝的凉。他望着她的眼，浓郁的黑色如同化不开的夜。他隔开她的剑吻向她的唇，他发现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子。苏清沫施展轻功向后飘去，云纹剑刺进了他的胸膛。红色的衣衫上顿时开出一朵更为鲜艳的花。

楼锦鸿，不要再来。下一次，你和我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即使我姓苏，我也只能背负起隐龙阁历代阁主的使命。我的身体里流着龙氏一族的血，所以我没得选择。她转过身慢慢的往前走，她知道凌霄宫的人就在附近，他们会来带走他。想了想，她从怀里掏出苍龙令扔给楼惊鸿。他受了伤，宫里的影卫大概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叁。

这些天，苏清沫总想起楼惊鸿，那一抹红深深的灼伤了她的眼。天色渐渐变的昏暗，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触摸自己的嘴唇。苏清沫想起那日楼惊鸿的吻，只是轻轻的碰到而已，她却时常想起。

深夜，苏清沫进宫去见皇帝，每次离开洛阳去外地巡查隐龙阁名下的产业，她都要进宫一趟。龙氏一族同胤朝皇族万俟氏之间的关系甚为密切。几百年以前，太祖皇帝同龙氏祖先征讨天下，夺了天下之后，龙氏祖先退出朝堂创立隐龙阁。胤朝每一任皇帝同隐龙阁阁主之间都有一个契约，这是自先祖时就定下的。她和万俟凌之间也有，即使她不姓龙。

沫儿，听说你把苍龙令给楼锦鸿了？万俟凌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刚批完奏折实在是累的慌。他端起桌子上预先备好的茶，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一身白衣的苏清沫。

恩。苏清沫点点头，站起来走到万俟凌面前摊出手掌。万俟凌放下茶盏，看着自己眼前白皙的手掌无奈的笑着，从怀里拿出苍龙令递给苏清沫。凌霄宫的人带着楼惊鸿出了隐龙阁影卫就一路尾随，最终也只是拿回了苍龙令而已，毕竟苏清沫是除了他之外唯一能号令影卫的人。

沫儿，龙氏先祖明明可以做皇帝为什么不做？万俟凌一直很在意这个问题，他希望有一天苏清沫能够告诉自己答案。

你叔叔为什么放弃皇位？苏清沫不在继续往下说，万俟凌的叔叔也就是先皇，他为了一个女人对天下人撒谎，求了自己的父亲帮他。而万俟凌好死不死的被选了出来做下一任皇帝。

这次出门要小心些，凌霄宫的人应该不会就这样罢手。他若执意要杀我，你就让他来吧。万俟凌知道有些事情越是想逃就越讨不掉，这天下估计除了她没人能够拦的住楼锦鸿，有些事情总要放手做了才能知道结果，他一直想解开自己和苏清沫身上的契约，他从来没想过要她为了他去死。

肆。

天气渐渐的变暖，苏清沫同隐龙阁的四大长老照例在这个时候出发去各地巡查隐龙阁名下的产业。路过杭州的时候苏清沫听到路人都在谈论清欢楼的新花魁，因为新花魁是个男人。她差了人去问，心里模模糊糊的有个影子。

同四大长老吃过晚饭，苏清沫几个闪身出了别院，飞身往清欢楼的方向去了。以前她也曾随万俟凌去过青楼，无非是一群可怜的女人和一群恶心的男人而已。

苏清沫进去的时候，大堂里所有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她知道自己很美，万俟凌以前说过宫里的那些娘娘们的美貌甚至不及她的万一。楼惊鸿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她站在大堂里，而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让他觉得很是气恼，飞下楼抱着她转身又回了自己的屋子。

楼锦鸿看着苏清沫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就是想见她一面才跑来杭州当了这清欢楼的花魁，当然清欢楼也是凌霄宫的产业。

你的伤都好了？苏清沫挣脱楼锦鸿的怀抱，找了把椅子坐下。瞧着他还是有些发白的脸色问到，云纹剑留下的创口并不是那么容易愈合的。

好了。六月初六我会去杀皇帝。楼锦鸿坐在她的对面，一字一句的说到。他终究是要去杀皇帝的，这些年，他找不到任何理由让自己放弃仇恨。他的族人不能白白死去。如若真的放弃，他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再次见到父母的时候要如何自处。

那不是他的错。你若真的不愿放弃就去吧，你自己莫要后悔就是了。苏清沫知道，她和楼惊鸿之间只能是你死我活，再无其他。

伍。

因为楼锦鸿的话，苏清沫随四大长老早早的回了洛阳城。做为隐龙阁的阁主，她必须要保护万俟凌，也或许是因为她怕死而已。龙氏一族的每一任族长的身上都背负着一个契约，万俟凌永远不会受伤，而所有的伤害都会转嫁到她的身上。

天快要亮的时候她醒了过来。在梦境里她见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男孩，小时候她只以为那衣服就是红色的而已，根本没想过男孩身上的会是血。那一年，师父带回来一个男孩，男孩穿着一身殷红的衣衫，配上他那张脸显的妖异无比。她缩在师父身后不敢看他。后来师父劝了自己好久，说男孩的父母族人都死了，很孤独，让她多陪陪他，她才会经常和他在一起。

楼锦鸿来隐龙阁求亲之后，苏清沫让大长老去查探楼锦鸿的身世，亦知晓了那段过往。

六月初六，苏清沫进宫去见万俟凌，顺便等着楼锦鸿。

沫儿，你喜欢他吗？万俟凌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白衣女子一眼，她腰上的云纹剑泛着低沉的银光，清冷异常。

你这个皇帝当的太清闲了？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苏清沫白了万俟凌一眼，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会不经意间放松下来。

沫儿，你活着好不好？万俟凌知道，苏清沫或许会选择在今天死去。楼锦鸿是那个和苏清沫一样有着十三层内力和莲花印记的男人，而今天的这场对决注定不公平。因为苏清沫还要顾及万俟凌。

陆。

一阵清风吹过，被风吹起来的发丝轻轻的拂过苏清沫的脸。她从腰上抽出云纹剑，运起内力，云纹剑刹时银光大盛。楼惊鸿擎着泠月剑，看着苏清沫一步一步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云纹剑和泠月剑相撞发出一阵一阵的嘶鸣声，一时风云骤起。万俟凌站在大殿门口看着互相缠斗的两个人，一红一白。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屠尽了楼锦鸿的家人，他们或许会是一对神仙眷侣。本来就是人中龙凤的人却要为了俗世恩怨纠缠不清。

万俟凌听见兵器掉在地上的声音，惊慌的想要冲过去却被影卫拦住了。毕竟两个绝世高手决斗不是什么人都能阻止的。苏清沫收起内力，悲伤的看着楼锦鸿，她手里握着的云纹剑刺进他的胸膛，这一次没有半分保留，深深的刺穿了楼锦鸿的心脏。她松开手抱起倒在地上的楼锦鸿，看着红色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喷薄而出，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开始给他输送内力。

楼锦鸿摇摇头，对着苏清沫微笑。万俟凌站在大殿门口忘记了要冲过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苏清沫的头发在一点一点的变白。躺在她怀里的楼锦鸿伸手握着她的头发摇头，苏清沫还是固执的给楼锦鸿输着内力。楼锦鸿费力的抬起另一只手腕拂上苏清沫的脸庞，想要吻她却没有力气。苏清沫低下头吻上楼锦鸿的唇，眼泪从她的脸上滴下落在他的脸上。

沫儿，下一世做我的妻子吧。苏清沫抱着楼锦鸿慢慢变冷的身体默默的流泪，一头银丝在漆黑的夜色里泛着点点银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