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季繁华，爱恋湮没于尘埃

前言：

他许她春秋冬三季诺言，却终不见那年缠绵的夏天。

她在脑子里琢磨着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想，便耗尽了她所有的元气。

文/朵女子

Part1

那枚菊花标本，已是干枯而略显凌乱。旁边贴有一张一寸照，傻傻的样子。她还读到了那句话——爱的诺言：

就算肉身消失，我也会化作缕缕清风，抚慰你整个秋天；

就算魂魄飘散，我也会幻作抹抹阳光，温暖你整个冬天；

就算海枯石烂，我也会变成悠悠岁月，缠绕你整个春天。

春、秋、冬，为什么唯独没有夏天呢？为什么？

唯美仿若童话，犹如白雪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一吻定终身。只不过，她于童话，只是个局外人。原本白皙干净的纸张，已被岁月蚀成苍老的淡黄色，散发着被遗忘的气息。窗外，阳光明媚，绿草扎地，鸟儿啁啾，一派生气盎然。她是被时间和暖阳遗忘的。然后她开始怀念，时间停滞在指间。她想，这浑浊混乱纷繁的世界又重新变得纯粹起来。只有她和他。

他还是他。她用另外一个QQ加了他。她重新看他，脸莫名地让自己陌生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如果不是身份备注“一生有你”，她想她恐怕要怀疑了。这就是时间这把刻刀的魅力，她把你记忆里某些自认为的永恒削成碎片，撒落一地，然后找不到来时的影子。假如，他重新站在她面前向她打招呼，恐怕，她会投之以这样的目光——迷茫加警惕。

她喜欢在睡觉前翻看那些旧物，小纸条，旧人送的东西，青涩的让人忍俊不禁的日记，厚厚的同学录……翻看着，提醒着。那些东西实在太多了，她总是舍不得丢掉。她翻看到这菊花标本时，很惊讶，很意外。她以为她已经把它丢掉了。看到这个东西时，心里还是不禁颤抖了一下。丈夫在身旁睡得很香，人到中年，总是贪恋午休。她看这些东西的时候，从来不回避她的丈夫。她没必要回避，也没必要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她从来不管她丈夫过去有多少个情人，她丈夫也从来不问她有多少往事。

Part2

她闻了闻那枚已没有任何清香的菊花，合上发黄的纸张，轻轻躺下。那天中午，她辗转反侧。那天晚上，她夜不能寐。丈夫始终懒懒地睡着，时不时打个呼噜。第二天早上，她依旧7点钟起床，还特地煮了丈夫最爱的皮蛋瘦肉粥。她觉得心里对丈夫有点愧疚。她和丈夫吃完早餐，一起出门。搭公交车，两个不同的方向。一个南，一个北。她等了很久的车，11路。终于上了车，出奇地挤。车上的人熙熙攘攘，随着车子的停起前后左右晃动。人们隔着衣服肌肤相亲，跳贴面舞一般。她觉得很无趣，目光投向窗外。

细雨霏霏，一个女生站在自行车后座上，两只手张开，满脸欢欣。男生慢慢地蹬着车子，不时回头看下女生。让人胆战心惊。小心点！她叫出了声来。

花一般的年龄，花一般的笑靥，花一般的呵护，多么美好。看着看着，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那样的美好，她也曾有过。有两次。都与他有关。她总是艳羡鸟儿翱翔于天空的自由与洒脱，他于是对她说可以让她飞起来。他找室友借来一辆车子。没有铃铛，她还记得。他让她站到后座上去，她说什么都不干。有我呢，怕什么，他说。她就上去了，中了蛊一般。有他就有安全感，她想。刚出发没多久，天下起小雨来。细细密密地，牛毛一般。他慢慢地骑着，叫她试着张开双臂。她尝试着，终于飞了起来。他偶尔回头，她说，小心点……

车子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她的思绪断在了“小心点”。

Part3

闭上眼睛，陡然伤感起来。她本来没打算想起他的，思念却悄然袭来，无声无息。她就这样，低落着。她已经忘记了他们是怎样相识相恋的了。是的。她努力地回想，可老是理不出头绪。她又开始纠结了，到底是怎么相识相恋的呢。最近她总是纠结。乡下的妈妈生病了，动了手术住了院。她想回去看看，可是校长不准假。最近教育抓得比较严。她很纠结。她就这样纠结着。“***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到后门做好下车准备。”是的，该下车了。

她下了车，雨打在身上，有点疼。她抬头望了望，该死的，雨越下越大了。她没带伞。她夹起一大摞卷子冲进了雨帘，是的，今天，孩子们该期末考试了。校门很大，能够避雨。她到那儿的时候不由得停了一下。她侧头看夹在嘎子窝儿的卷子有没有湿，一对年轻人的身影却映入了她已不再纯粹的眼帘。

——你看你，身上都湿透了，累么？那女生边用一块手帕在男生额头上擦着，边责怪着。

——只要你喜欢，再累我也愿意。知道吗，亲爱的，下雨天很美呢。其实，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与你一起躲过雨的屋檐。

Part4

是的，那就是刚才在公交车上看到的那对年轻的情侣。她理了理湿透的衣衫，夹起卷子，朝教室跑去。不得不承认，刚才的幸福场面刺激到她了。如果说，刚才在车上对他开始思念，那么此刻，她的思念已泛滥成灾。老师好，她踏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起立整齐地喊道。她望着那一张张天真可爱的笑脸，条件反射地说了句，同学们好，请坐。

她放下卷子，想打开课本讲课，却只看见卷子。哦，今天考试，期末考试，是的。她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脸不觉红到了耳根。她让班长和学习委员发了卷子，说，1个半小时之后收卷子。她坐下，继续她的失落。她总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窗外。她认为，窗外的风景是凡人不能领略的。那里，有大自然的远大抱负。一切生命的轮回，都是大自然的一场场盛宴。同学们很认真的做着卷子，笔和纸不停地摩擦，发出沙沙声响。那对情侣奇迹般地出现在了窗外的操场上，她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像被谁撕裂开来。怎么回事呢？

她想起了。她想起了第二次飞翔在他自行车后座上的情景。那是她23岁生日，大三。之前他问她，宝贝，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我只想要你的最爱，我还想要再飞翔一次，她眨了眨大而明亮的眼睛，狡黠地对他说。他笑了，疼惜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不要刮人家鼻子啦，刮了会变笨的，她撒娇。

Part5

生日那天，天还是下着小雨。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生命里，某些事情，总是和下雨天有关。他履行他的承诺了。他带她飞翔。那天，他骑得很快，她在后座上尖叫。她从来没体验过的刺激。很多次，心脏都快跳到嗓子根儿来。他载她，走了很远，很久。他带她到了他的出租屋。她记得，那是间小小的屋子，不过，很干净。一进门，是洗衣粉的清香。被子和床单很整洁地铺在床上，梦幻干净的淡紫色。看得出，他刚洗过。

她很紧张，从来没有和男生共处一室过。他去给她倒水，她望着他翘而圆的臀部，开始想入非非起来。她为自己这些无耻的想法感到羞愧，不禁低下头，感觉脸上热辣辣地。他倒好开水朝她走来，脸色有点憔悴。她看到他，越发囧起来，脸也越发地红，像熟透了的苹果。他看她那羞怯娇模样儿，感觉身上一阵燥热，突然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他抱她，很紧，能感受到彼此。丧失节奏的心跳，急促的呼吸。他吻她，很深很久。她感觉自己的欲望在他的舌尖膨胀开来。他伸手去解她第一颗纽扣，她希冀，在羞耻的缝隙里。

他突然停了下来，她有些失望。她觉得自己成人了，已经成熟了。爱，就该水乳交融。他伸手想要拭去她脸上肆无忌惮的眼泪，她打开了他的手。她起了身，坐在床边低低地啜泣着。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却不想要我。

他怔怔地看着她，一种离别的惆怅在他的眼里荡漾。她知道他在克制，她也预料，他有什么话要说。他总是这样。她踢他，他从来不还脚；她骂他，他从来不还口。她生病发高烧昏迷一天一夜，他就守在医院一天一夜。她醒来，问他想不想睡，他说，不想。她明明看见他头前后啄了几次了。她喜欢和男生玩儿，她看到他脸色铁青，他却什么都不说。还有很多事情。他就是这样，总是克制自己。

他递给她一个笔记本。翻开，白皙干净。一枚干菊花。旁边贴有一张一寸照，是他，傻傻的样子。还有一句话：

就算肉身消失，我也会化作缕缕清风，抚慰你整个秋天；

就算魂魄飘散，我也会幻作抹抹阳光，温暖你整个冬天；

就算海枯石烂，我也会变成悠悠岁月，缠绕你整个春天。

Part6

他把她拉到门口，说，宝贝，生日快乐，我们分手吧。我未婚妻马上到了。我们毕业后就立即举行婚礼。

她就那样呆在那儿，一动不动，雕塑一般。该高兴，还是放声痛哭？没有答案。也许，变化太快，她来不及转换。前一刻还你侬我侬，怎么突然就要说分手呢？从什么地方冒出个未婚妻来？他不是还在读大学吗？

他说，他和她是娃娃亲。他向她忏悔。他觉得自己很无耻。一面与她缠绵，一面又打电话叫他的未婚妻过来。

他说，他未婚妻是他们市长的女儿。毕业后，他和她结婚，他可以直接晋升为公务员。不用考试。

他说，那枚干菊花是他妈妈死的时候留给他的。留给她的儿媳。她是他最爱的，可是，他更不能没有他的未婚妻。

她已不知道她是怎样离开他的出租屋的了。

叮铃铃~~考试时间到了，她被铃声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中。同学们交完了试卷。她仍旧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给她的话只有春、秋、冬，唯独没有夏。

Part7

她就这样一直想一直想，不知不觉到了家。中午了，可是她很累了。这一上午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元气。她不想做饭。她重新拿出那个笔记本，翻出那枚泛黄的干菊花。为什么就没有夏呢？她很苦恼，苦恼使她再度陷入困顿，她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那枚已干枯的菊花，翻来覆去地看，翻来覆去地看……

我们可以这样设想，他或许像小说中那样是得了什么什么绝症，不想拖累她而选择离开。因为他最终会死掉，留她茕茕一生。说他有未婚妻了，她就会死心，随即放手追寻她真正的幸福。后来，某一天。他的一个好朋友告诉她真相，他当年是得了胃癌。她生日那天，是他接到病危通知书的那天。她得知真相后，放声大哭。很遗憾，对么？

还可以有这种情况。她当年在他对她说分手以后，她气急败坏，发了疯。她把他杀了，大卸八块。她把他的尸块埋在他的小租屋后面的空地里。在埋他的地方种上了很多菊花，黄色的，白色的，紫色的……然后，她退学了，在那里守着他，直到地老天荒，日月无光。这个结局有点童话。不过，现实不容这样的童话，杀人终是要偿命的。不是吗？

事实上，她那天真的走了。她想赌一把。她知道他爱她。她躲在他的出租屋下面的楼梯拐角处，等待着他把她拉回去。结果，第二天早上，看门的大爷叫醒了她。她抱着陌生的大爷撕心裂肺地大哭了一场，回去后发奋念书，直到大学毕业。她始终没有丢掉那个笔记本，她带着它，颠沛流离。她辗转到了他的城市，希望能看到他昔日让人倍感温暖的容颜。她终究没有见到他，但遇到一个跟他一样疼她的男孩。丈夫本不是她爱的男子，但他们终究还是结婚了。因为一句话，丈夫捧着她的小脸对她深情款款地说，他愿意陪她一起守候。她守候他，丈夫守候她。

想着想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Part8

春、秋、冬，唯独没有夏的原因——相恋于夏，徒留一季繁华。

她起了床，把菊花重新放回笔记本里。微笑着。把笔记本放回柜子里，也把那些回忆反锁进流年里。往常的此时，丈夫应该要回来了。走进厨房，锅碗瓢盆进行曲奏响~~很快，饭菜就做好了。满满的一桌菜，都是他爱吃的。丈夫说，今天要给她个惊喜。

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丈夫穿了那件她给他的唯一的礼物，一件很普通的白色的衬衫。她从不给丈夫买礼物，那件衣服也是在丈夫强烈要求下才买的，在一件路边的小店里。30元，丈夫却如获珍宝，从来舍不得穿。她觉得自己愧对丈夫，这些年来，她心里始终住不进丈夫。甚至，在缠绵的时候，脑子里只有出现某个模糊的影子才能达到欲望的巅峰。

此时此刻，她突然很想看到他，那个一直存在于内心的他。不管你信不信，他真的出现了。

传达室的大爷在下面喊她，说有一个男人找她。她疑惑地探出头去，模糊的轮廓。也许是忘了戴眼镜的缘故。大爷问她认不认识她，她突然迟疑了起来，因为确实看不清。大爷带着警惕的眼神看他。他说出了他自己的名字。她终于记起来了。她说，你上来吧。他就这样上来了。他对她说，他这几年的苦恼。有性无爱的婚姻着实让他很苦闷。他的用意很明显，他想和她重叙旧好。她突然有点反感起来。她在想，为什么丈夫还不回来。此时的她显出少妇的丰盈，他看着她，突兀地一把抱住了她犹如当年。她感觉到了他的欲望，在那里。但是她此时只想着她的丈夫，菜要凉了。

她使劲推开他，我已经结婚了，她说。他一脸惊愕，脸上有无限遗憾之情。她知道，他应该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费劲周折来找他的旧情人的。但是她突然记起了什么，今天是她和丈夫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今天我和我老公结婚纪念日，要不一起吃个饭？她对他说。有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丈夫回来了。回来得真是时候，她想。丈夫抱着一大捧玫瑰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笑盈盈地拉过丈夫对介绍他说，老公，这是我的老朋友。他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他出了门，口中自语，老朋友……

关门的时候，门框上，一粒尘埃掉下来。绕着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旋转，遁隐不见。奇怪了，这个夏季，上午不是还在下雨吗，怎么又出了太阳，她说。「完」

PS：此篇文结局改了很多次，算是一篇比较温暖的文字，献给过不去的过去。意识流，天马行空，有点考验人的耐心和理解力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