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一次分手炮？
01
周锦看着苏颜恋恋不舍地从他身上下来。
赤裸的身体，光滑的像一条刚褪完皮的蛇。他想着两个星期前他们还是正常情侣，每次做完爱，苏颜会温柔的像一滩湖水拥抱他的脖颈。纤细的手握着他，好像要把整颗心都在他身上安放。
而现在，苏颜还是笑得灿如花枝，只是做完一切，不再拥抱不再亲吻。她下床转身，踮起脚尖径直走进厨房喝水。她对这间房子太熟，以至于厨房左起第三排第四个的板砖在铺设时由于地面凹凸而微微裂开都心明如镜。那些细小的裂缝，在以前的苏颜看来是地震要来的预示。
可地震终究没有来，等来的是他们感情的破碎。
周锦坐在床头抽烟，吞云吐雾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条翱翔天际的龙。
苏颜穿好衣服，扣上最后一颗纽扣，她走过来一只手圈住周锦的头，吻下去，湿湿的舌头碰在一起，连同着周锦嘴里烟的苦涩。
“胡子该刮了，锦。”苏颜说。
她还是习惯叫他锦。
周锦浅浅地笑。
02
分手后，周锦对爱情无比怀疑。他想着18岁和苏颜第一次牵手，到现在交往接触8年，本该提着对方父母最爱的礼品上门结亲了，却不想他们的感情说散就散。
他只记得那天夜里喝酒到头痛欲裂。忘记了跟苏颜的争吵，他们最后一次在吵什么。两个人面红耳赤，或许不是因为最后一次争吵，八年了，该磨平的还没磨平，就是不合适。
以前周锦不相信所有的感情一瞬间可以分崩离析，后来，苏颜红着眼眼泪直直砸下，他就僵在那里，脚灌了铅，手生了锈，心被蛀虫噬空。
他不知道是谁把他身上的发条忘了拧，他像个废物一样杵在明晃晃的白炽光下。
苏颜走了。她的香水味留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周锦总觉得她还在。而现在周锦已经无法思考他和苏颜是什么关系。
从情侣变炮友？两人约好在各自找到真爱前就这么互相依恋地睡到一起。
炮友？周锦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词。他在苏颜走后揉乱了头发，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烟。情侣分手后真的能变成炮友吗？
那可是他爱了八年的苏颜。
03
苏颜又何尝不是呢。
分手后，苏颜觉得连哭都是矫情。她走在房间的角角落落，满满的回忆压得他透不过气。好友说，把东西都丢了吧，把照片都删了吧，把他说过的话、你们去过的地方都忘了吧。
她清理了一箱子衣服，十本书，三百多张他们的合照。她把它放在了街角的垃圾篓边。
什么都没了。可感情还在。
有些东西你再怎么删，再怎么除，它还是留在了血液里。
她把他送的衣服丢了，却丢不了那时候的心情。
她把他送的抱枕丢了，却丢不了日日夜夜入眠的夜晚。
丢不掉的。
除了感情，还有身体的依恋。
04
苏颜不知道和周锦怎么走到了今天。到了她这个年纪，好像再去谈一次恋爱都觉得身体被掏空。
她习惯了周锦。就像一条洗的褪色的毛巾，虽然不像从前那般爱了，可早已习惯。
不管是背后拥抱时肩膀的热度，还是面对他不再害羞没有把握的身体。他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吃完饭约个会，看个电影。
他们甚至比以前更贴近，没有争吵，互相自由而愉悦。就这样，莫名的没有了压力。
当他不再完整属于自己的时候，苏颜才发现原来没有爱情，身体还会相恋。
苏颜只想过和周锦在一起开心，每一次开心都像末日的狂欢，他们疯狂地在周锦的屋子里做爱。在白色的落地窗帘后，松软的床上，刚装修的浴室里，在厨房，在美式沙发上。
那些家里所有的家具都是他们之前亲自去宜家去nitori一家家淘回来。他们逛着宜家的展示房，想着以后也要在这样的房子里，她为他洗手做羹汤，他为她弄妆梳洗迟。
这样的日子到了现在，明明两个人没有未来，却不肯放手，都不说破。周锦对苏颜好，却不再说爱，苏颜对周锦也好，只是笑容里没有往日的温情。
周锦知道，他们真的真的，回不去了。
05
也不用回去了。
苏颜给周锦打了个电话，说晚上要不要买点菜她看到他最喜欢的花雕鱼。周锦说好。
他把白蜡烛点燃，是苏颜最喜欢的橡木混柠檬味。
苏颜转动钥匙，打开门，门摆划出好看的弧度。她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香味。周锦穿着白衬衫转过头对她说，来了。
那个时候，她多想他还是他女朋友。她多想他们还像以前那样说好了要牵手一辈子。
只是那么一瞬间。她就没了想法。
心底有个声音小声告诉她：再好再爱，我们都已经分手了。
晚上周锦抱住苏颜，说今天就留下吧。
苏颜起身，她摇摇头。说我有家。
周锦什么都不说。他把头埋在苏颜的怀里。
那，再抱一下。
06
周锦要结婚了，一切都很突然。
收到请帖的苏颜一个人坐在自家庭院里望着她头顶的蓝天白云。
一切好像没变，却又都变了。
新娘她见过。一个笑起来像春天般温暖的女孩。她适合周锦，至少她的快乐能让周锦觉得温暖。不像她，总是尖锐又柔软，矛盾又无常。
周锦一定适合简单的女孩子。
婚礼那天，她穿着一条藕荷色连衣裙在高朋满座的现场淡淡饮酒，周锦的母亲握着她的手，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敬酒的时候，周锦走到了她身旁，说，苏颜，你要幸福。
妻子大大咧咧地对周锦说，那是当然，这么漂亮的姑娘当然会幸福。她拉住苏颜的手，亮亮的眼睛看着她，笑得让人无法拒绝。
苏颜把酒一口干了，她笑着祝福：新婚快乐。
祝你幸福，周锦。
07
也不记得是谁说过。
深爱过的人无法祝福彼此能够和另一个陌生人幸福。
只能说出，祝你幸福。
那天，等到宾客散场，等到天色渐晚，等到周锦握着新娘的手单膝下跪，他问她累不累，他的眼里只有她。
苏颜一个人站在很远的地方望着，她不希望周锦朝她看，她不希望周锦对她还有留恋。因为哪怕只是一眼，她都会奋不顾身，什么都不管，她只想目光坚定牵着他什么也不管地跑出去。
管他别人的眼光，管他是不是在结婚。
我爱你，就陪你浪迹天涯。
一次就好，一生就好，是你就好。
08
苏颜一个人走出电梯。
看着这个微妙又好像不曾改变的世界。路还是那条路，街边的唱片店还在不断放着那几首歌。叮玲玲的单车铃声提醒过往的路人背后疾驰而过的单车。妈妈牵着放学的孩子一边走一边笑。
苏颜一个人慢慢走过人间烟火，俗世喧嚣。走着走着，城市的街灯渐次亮起，远远望去就像一条发光的蜿蜒的河。
走着走着道路开阔了，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城市开始下起小雨。雨滴轻柔地飘在她的发梢和脸庞，人群开始慌乱，每个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打乱脚步，苏颜一个人微笑着轻快地走在雨中，此刻的她和雨水融在一起。
心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苏颜18岁的时候遇见周锦是一个下雨天，那天她没带伞她左右躲闪。
“嘿，不介意和我一起共个伞？”耳边响起一个好听的男声。
“我往东”她说。
“这么巧，我也是”男生答。
“那是挺巧”她笑了。
…
她笑了。
她哭了。
她醒了。
她走进大雨滂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