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飘摇，母亲的毕业证书

成子永远忘不了那天的雨

一

成子是村里第三个大学生，成子收到通知书那天，母亲把唾沫洒遍了全村每一个角落。

那一段时间里，成子脑海里无时无刻不重复这那母亲接过那棕黄色通知书时的一幕幕。母亲脸上洋溢着难以名状的欣喜，笑容从嘴角蔓延开来，脸上的皮肤前所未有的舒展起来。成子记得母亲以前笑的时候脸上的略显松弛的肌肉总是从腮边向后微微的皱在一起，那是成子心中永远的痛。母亲显然很激动，粗糙的手拿着那份通知书，总是在轻微的颤抖。抑制不住的泪水，从脸颊滑落，滴在了棕黄色的通知书上，印上了几个黑色的圆。

少顷，母亲收拾了一下情绪，把通知书递给了成子。顿了顿说，拿好，咱们回去吃饭，吃饭。妈给你做了好吃的。

嗯。没有过多的寒暄，成子随在母亲的身边，扶着母亲的肩膀，向家门走去。

鱼头煮豆腐,韭菜煎鸡蛋，梅菜扣肉，还有小白菜在简单的四方桌上，这都是成子爱吃的。成子看这这些菜，眼睛感觉到了湿润，母亲总是在自己回家的时候才会舍得买些菜啊！成子想起了厨柜里还放着的剩菜，正准备说的话哽在了咽喉里。便捻了一些肉给母亲。说：碗里都满了，别再夹了。妈，你也多吃点。

嗯，多吃点，在学校也没有吃到啥好的。你父亲熬了半辈子，可总算安心了，也能闭眼睛了。

成子缄默一会，道了一句说:明天我去给爸爸上香。

二

晚上睡觉的时候，成子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成子考上大学了，为家里争光了，父母的心愿也圆了。农村人一辈子图个啥，不就是希望子女能上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过上好的日子。可这不是成子要考虑的，他想到的是，大学学费5000母亲一个人到哪里去挣，家里除了那一亩两分地，一个母猪和后山的一些果树，就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了。母亲虽然才40，却有着半个世纪的沧桑，家里大大小小一切杂物都是母亲一个人辛劳的，几乎没有过上一天舒坦日子,鬓边的白发也很明显的一缕了,成子心里很酸痛。成子又回想了起来中午母亲的高兴和激动，脑子里一团乱麻，成子睡不下去了。坐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窗外的月光撒在了他的脸上,映出一脸的彷徨！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成子和母亲准备了一下东西，成子提了锄头，就去后山拜祭父亲了。成子上了两柱香，磕了几个头，默默的念叨一些话便起身拿起锄头清理父亲坟头新长的一些杂草。母亲坐在坟前说了半响，嗯，你儿子出息了，考上大学了，心愿了了，你在下面可以安息了，好好过日子，还说了一些现在家长里短的情况。

母亲絮叨好了，拿起成子手里的锄头，说道：前几天下了雨，草也长起来了，都长虫了，过两天还要打农药了。说罢，就开始除着周围作物的杂草了。

成子忘记了说了，妈。我来，他有心事。

成子坐在地上，望着对面的黛青色的远山，想起了在学校的日子，成子的学校在县城，那座山那头就是的，成子想起了 县城里的翠绿霓虹，想起了城里丰富的生活，公园还有一些游乐设施，想起了和同学朋友在林荫下散步聊天。正是青春的年华，谁不希望能留下一点清狂了，谁不希望给自己的青春添些色彩了。这些也是成子所向往的！成子回过神来，看见了母亲起伏的身影，看见了母亲母亲手上炸裂的口子，粘的胶布，成子心里一颤。转过头，看着山上的树，看着天空划过的飞鸟。

妈，我不读了，我要出去打工。成子缓了缓说。

母亲一把放下锄头，笑着说：好不容易才考上，怎么能说不读了，你妈就指望你给咱家争气了，就看了一台戏了。

真的不读了，成子说了很多。还好好算了一笔帐，说了现在大学生不景气，读书就像赌博。四年我要花多少钱，四年的青春，我赌不赌的起。四年我又可以积攒多少社会经验，可以挣多少钱。可以减轻家里多少的负担，也可以改善了一下家里的条件

成子说着说着，母亲却早已泪流满面，母亲知道成子是为家里着想，但是对于母亲来说成子读上大学比什么都重要。父母操劳半辈子不就是为了今天吗。母亲感觉到了儿子的坚决，没有半点含糊。

母亲急了生气了说：你不读书，我哪有精神做事，我和你爸爸几十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花了，你十几年的书不是白读了吗。学费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十几年不是过来了吗，也不在乎这四年

成子一句一句的还着嘴...不读了，不读了

最后母亲说出了三句话，那是成子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母亲哽咽着说。我一生不图什么，就只有三个愿望。一。你要读大学。二以后要有房子。三看着你结婚。你说我第一个愿望都实现不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以后怎么去见你爸。成子沉默了，他现在终于理解自己读大学的重要性，那是支撑母亲生活的动力啊！成子屈服了，说：妈，别说了。我一定好好读书，你就放心吧。

三

成子暑假出去找了一份零工，做了两个月，挣了1000多块钱，成子很开心。上学那天母亲借了点钱，拿出了家里的积蓄，凑了6000多元钱，送成子上学了。邻里也出门挥送了一下，不停的说道，你家成子真是有出息。给你脸上贴金了。母亲笑开了花。成子回头望了下母亲，感到了欣慰。成子想着自己在学校里做兼职放假可以做家教，学校也还有补助，自己的生活费用，母亲应该不用那么操心了。

成子打电话回家很勤便，总是说到：说妈不用那么操劳了，生活费我自己就能解决了。要多给自己买点好吃好穿的。他何曾知道。即使学费负担不是很重，母亲有时间也不会闲下来，母亲总是希望多挣点，多为自己孩子做些事情。以后自己买房啊干什么还可以用了。

除了寒暑假，其他时候成子从不回家，在外面做兼职做家教补贴生活费用。大学生活很理想也快乐，成子也很努力，连续两年获得了奖金，还提前入党了。母亲很自豪，和亲戚邻居说话时这些基本上就是谈资。

大四的那年寒假，成子回到了家。成子给母亲买了一件外套，和一套保暖内衣。母亲高兴的不的了一个劲的说自己的儿子真孝顺。成子发现母亲又瘦了，身体已经有些佝偻了，成子很心酸。嗯，只有半年了，我就能出去工作了，再过几年就能让母亲过上舒坦的日子...成子想着想着就笑了。

四

六月中旬的时候。成子拿到了他十几年的成果，毕业证书，烫金的，鲜红的印章。成子想到母亲看见了一定会非常开心。成子还在想给母亲买些什么了，嗯，还是回家一起和母亲去镇上买好。

成子回来的时候家里正在下着雨。

妈，妈，我回来了。没有听见母亲熟悉的声音，答复他的却是他的四叔。

四叔，我妈了？

你妈去世了，不久前在山上干活昏倒在地，送到医院没有多久就去世了。医生说是过劳死，四叔说了叹了叹气，接着说你妈走的时候跟我说，在她房屋里那个衣柜里，还有8000多块钱，是留给你以后结婚盖房子用的。

成子脑子里忽的炸开了，一片黑暗。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成子一下子跑开，冲进了屋。怎么也没有看见母亲，在母亲的衣柜里发现了用红布包着的8000多块钱...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睛...成子觉得眼睛一黑，险些晕了过去。成子嘶声力竭的喊着，却怎么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成子发疯似的奔到后山上，看见父亲的坟前立着一座新坟...成子跪了下去，嘶喊着...雨水打湿了成子的衣服，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一阵风吹过，冰冷的衣服贴着成子的身体，成子却感觉不到了寒冷...成子想起了四年前。四年前的那天，也是在这里，如果自己当时再坚决一点，结局会是怎么样...母亲虽然会有遗憾，但是若果看见自己以后有前途了，还是会一样健康的活着，也许现在自己正和母亲在高兴的吃饭...也许...为什么！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大学毕业为的就是今天吗？为什么...为什么

第二天。成子给母亲父亲磕了头烧了香。所有的获奖证书还有大学毕业证，这些对于成子来说已不再有任何意义。成子掬了几捧黄土，也将它们永远的埋在了父母的坟前....爸妈你们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