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高中沉醉生活的时光

岁月的门扉，你可叩击三下。

未来踟蹰着靠拢，现在即将飞逝而去，仅过去静静伫立在那。

九九年高三开始，遍野的枫叶吐着血，我把书卷册立在枕旁，日日梦里浸淫，梦里总有一个叫苏蕙的姑娘。她是另一所学校转来的，姽婳如她，一对含着雾一般朦胧的眼睛摄住了我的魂魄。苏蕙的到来让我开始对着镜子研究起自己那张羞涩的脸，并把那乱糟糟的头发抹得油光水滑。

不难看得出苏蕙对我的好感，她的眼光总会柔如鹅毛地落在我身上；我抬头欲承接时，她却慌乱躲开了，我调和着她的欢喜，收获着她少女颊面的潮红。

一个周末，我买了电影票，将之夹于一本小说中，放在她的桌上。故事就这样拉开帷幕。

自此放学后的傍晚，我如膏药般粘在苏蕙的身边，看着她光洁的额头，我那无可言喻的甜蜜把时光的跑马灯拨到第二个学期。春天的嫩芽轻抚风的衣襟，苏蕙梦呓似的轻吟一声，我环手将她拥在怀里，遂即笨拙地贴上她的双唇。

我们沉醉在温暖的接触中，逐渐走近我们渴望抵达的地方。

春天的嘴唇呵着气，我在家难耐她的撩动，于是去找苏蕙。父亲早逝，母亲改嫁，苏蕙便跟着奶奶住，原来的房子一直空着。从苏蕙奶奶家出来，我们不知去哪。

苏蕙说：去我原来的家吧。我便坏坏一笑。

她揪着我：笑什么？我笑着躲开。两人燕子般滑翔在城市的街头。

房子很大，空荡荡的。一进去，我们便翳入房门抱在一起，附在春日播种的暗影中。空气里狭仄的娇嫩令我微醺，一种潮润的感觉涌上脑门，身体的膨胀让我顿感青春的干脆和热烈。我放肆地伸出手要去解苏蕙的胸衣，她慌乱的抓住我：别，别……我用焦灼的嘴唇吻住了她。她还是挣开我的纠缠，凝神问：你爱我吗？沉默片刻后她紧拥我，我愈发感到她浑身的颤抖和急切的呼吸。我有些粗鲁地解开她的上衣，薄雾般的青春跳跃着光泽，我伸手过去，哪怕这是在万籁中捕捉水面任何一次的幻灭，我亦义无反顾……那个下午我们在房里呆了很久，日光一点点敛去她的光彩。苏蕙像个无助的孩童失去世界一般的哭着，而我望着床单上的那团绛红，呆得缄住了五觉。

我的成绩自然是一落千丈。父亲的脸色铁青，把我铐在门上，用皮带抽我。那段日子，他的怒吼和挥舞的鞭影时常在梦里把我魇住。我也不敢再去找苏蕙，一放学就乖乖回家温书。

我走出校门，苏蕙迎面过来，叫住我：我怀孕了。我惊恐地睁大着双眼。她望着我，叹了一口气：我自己去医院打掉，你能不能给我一些钱？我很是为难，我没有钱，又不敢向父母要，犹豫着：我想想办法吧。而我却一直没有办法。

苏蕙最后一次找我的时候，我磨蹭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拿出四十块钱，那是我从母亲包里偷出来的。她失望地扫了一眼天空，什么也没说便转身走了。我愣愣地站在原地，风把她丢下的那几张钱卷起来，又摁下……

我不知道苏蕙是如何吞咽那个难言的苦涩的，因为在这个城市她可依赖的亲人实在不多。那天过后苏蕙再也没有来学校上课，我再去找时已经没了她的行踪。

她离开了。离开了我的生活。

第二年我考上了一所公安院校，毕业后进了本地的公安局缉毒队。

又是秋天，一个细雨却割面的日子，我的手冰凉着，几个队友从警车上押下一个瘦高的女人，她几乎是被架着从我身边走过。我看得很清，那张脸。

队友说，她和一个毒贩关系密切。我去看她，不想她为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男人而丢掉自己的性命。

苏蕙却不吐一个字。她倔强的目光里驻着为爱而不屈的图腾。当我在小窗口唤她小名的时候，她双目闪烁，终于认出我。但还是不屑地转身了。

她被判处死刑，在一个阴郁的天幕下，从公判大会的礼堂门口驶出一队刑车，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从我面前晃过，依旧是光洁的额头，倔强的目光。

她就像一个逗号，塞在我几欲嘶喊的喉咙里。

那一个怎样开始的秋天，一只白鹤在她的沉默里垂下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