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空间

你是谁？嫩嫩的软软的声音问着。

我是谁？我突然的空白。

突兀的，我感觉到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很是无奈，久久的停顿后，我依然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就那样，我倏忽地跌进了偌大的迷茫空间。这承载着我躯体的空间。它的里面有我的生命，有其它的生命，有千千万万的生命，而独独寻不到我自己。

那时，我想，如果我只要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名，便万事可了，可是偏偏我最不喜说自己的名。我以为能与我说话的人皆都知道，从我的声音，从我的形态，从我的身姿上都可在第一时间里捉摸出我是谁。可是往往我的声音失了真，我的形态僵化，我的身姿凝滞。别人想不明白我是谁，而我也就忘了自己是谁。

时空似乎便生生的将我网结了。我怔着，对着生命的空间深深的叹息，再慢慢的寻回到自己的声音。那时，我还是我吗？我还能找到我生命里的意念吗？

想来，生命的空间硕大无比的，又是狭窄逼仄的。某些时候，遗忘了，空间便无限的延伸，放大。某些时候，记起了，便只是那代表着生命标签的三个简单的字符而已。生命固然存在着，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那种失魂落魄好似我从出生来到这个世间起便将自己给丢失了。直到那一时刻我才从别人的提示下寻回到自己。

思来，是可笑的。我何能将生命走火入磨到此种地步呢？是超脱呢？还是飘忽呢？又或仅仅只是漫不经心而已。

我只是不小心将贴在我身上的三个字符给遗忘了而已，我只是在纷乱的世间忘了自己叫什么而已，我只是把我的生命安置在一个偌大的无形的空间而已，我也只是让我的灵魂逃离出这个繁喧的尘世而已。

我的空间，我生命的空间意象寥廓，又虚无；意态沉重，又轻飘；意念抽离，又逡巡。在墨般的黑洞里无限的沉坠，在云般的浮白里无穷的变幻，在叶般的婆娑里无瑕的浪漫，在水般的潺涓里无念的流韵，在尘般的清净里无声的苍凉。

几度夕阳，几度风月，最是那绝妙的诱惑，牵引着生命的脚步踏向那永无回归的路途。那时，我不知道我的生命为何如此的薄弱，可以如此无任何异意的信步跟随。那前方的前方究竟有些什么呢？是那些缥缈的烟云？是那迥远的婆娑？是那恣狂的葳蕤？是那迷离的幽霭？还是仅仅因了那份时空里的蛮荒，予生命以无穷的张力和苍凉感？

也许，终其一生，我都如此地披着这件生命的霓裳羽衣，在虚无中将生命剥蚀得疮痍满目。那些熠熠光华全都输给了在身后拖着我的岁月，我只是不经意的移步时，便将那抹瑰丽的色彩给遗失在生命的最初里。

生命的空间，究竟有多大多深，无人知，心亦不知，总是不经意的便将素心碰撞着，窥探着它的广漠。从出生，从落地，那时，意识不在我的生命里，我的灵魂也没有苏醒，我仅仅只是活着，用一具身体来活着我的生命。然后，慢慢的苏醒，慢慢地控制起灵魂中的意念。悠长的时光里，意识告诉生命，何为生？何为死？何为痛？何为乐？灵魂也就婉缦而繁复起来。空白着的意识与意念被黑白化，再浅白，再浮白，再幻化成五彩缤纷，绚烂夺目。此时，生命的空间却莫名其妙的变窄了，逼仄了。愁闷不由自主的欺心盗肺，酸苦也就不经意的剔筋剜骨。生命成了一朵娇羞的花儿，涩涩的开放着，也有了涩涩的青酸。

谁说那花的蓓蕾是清新的？谁说那花朵儿是馨香的？谁又自负的要作那花的代言人呢？可知那花开时的疼痛？可听那花绽时的酸涩？可知那花落时的哭泣？一朵花，呵，一朵美丽的盛放着的花儿，它从花骨朵时便予自然间一种别样的清新与美丽。灿然的开放时，那娇美的身姿，那嫣然的笑靥也许便是它呈现在世人眼前的一份奢侈的美丽。而筋脉拼命吸足水分来支撑那份柔软与嫣然时，它的疼痛只是被埋在了尘土里。它的生命何其灿烂，又何其凋凉，它的生命空间何其幽远，又何其逼仄，带着临立枝头的灿烂睥睨尘世，可以广阔到整个自然，却也只是独立一枝，孤零零的迎风稍纵即逝，那一枝，那一梗，那一方就是它独立于尘世的空间。因为它无思想，被人为的否定，便只是花瓣花萼花托占据空间而已。

也许，人心也只是那一瓣花儿，楚楚地盘踞着一具躯体，一个生命。伴随着身体弹跳成长，盛开着。在小小的空间里独自婆娑，独自弹奏着生命的音符，引领着灵魂的独舞。将生命谱成一曲悠长的弦歌，生命何其伟大，何其高贵，又何其轻快。然而，那心花什么时候盛开得葱郁清芬，馨润恬廓，只是取决于它所驻扎的生命体将如何的扩展生命，如何的绵延生命的空间。

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将自己的生命置于何种境地，似乎总想不负责任的抛开，萦系蔓延一份别样的虎无的生机。那时，我感受不到自己的生命体究竟占据着多大的空间，也许只是小小的一隅。依依恋在自然的风里，宛若我从来就不曾存在于自然中般，只是那缕顽皮的清风不经意的将我携来至此方土地。我蜷在黑暗里，俯瞰尘世，无我所能立足的地方，我的生命空间何其小，何其狭隘，何其逼仄呢。可是我却赖在了清风里，让清风几度的吹送，往返于那红尘阡陌，那曛烟岚霭。似乎生命亦化成了那一缕山岫之风云，狂荡在生命的出口与入口处。

以何情来载覆我灵魂深处的柔情呢？以何物来分剥离析我意念里的生命呢？生命的空间早已被遗弃，生命的标签也总是无心的忘却。袅袅依偎在时空里，只是我于茫然中做了场梦而已。梦在幽冥中将生命给偷渡过岁月，遗时光一段梦呓。浅浅的呢喃着此场生命早已过期，而作为生命的机体却只能垂手叹腕的等候着时光将生命载走。

寂寥便不经意的浸进灵魂。安知那些时候，心灵的花朵已经绽放过，正在姗姗的凋谢。听那花儿的轻绽声是曾经几度梦里的恋想。只是，生命总是被生生的遗忘，被兀兀的错失。如此，只能静候着，相伴那最后的花瓣儿轻轻的刺刺的凋零，婉转中聆听着那最后的生命的心语。

其实，我一直都躲在心花里。以为生命是一场戏，所以极及镇静的要来观览这独属于自己的风月吟阕，在风声将生命的舞姿捎来时便已驻足守候了。于千万个寂寂的夜，空白的时光舞动着灵魂的观感，观摩缱绻的情恋，谛听娓娓的花开花落声。

轻轻倚恋于空白处，愣愣地寻那时空里传来的声音。告诉我：生命是谁？空间几何？

怔怔的，许久后的回首：我是谁？

深深的呼吸：我不是任何。我只是存在于我的生命里，我只是存在于生命的自然空间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