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很多离别来不及说再见

作者 | 秋 水

听说，分离要说再见。我喜欢做转身离开的那一个，不爱在原地望着背影独自落寞，洒脱地说了再见，即便再不舍，那五颜六色的远方会冲淡许多。

（一）

他走了，凌晨两点，心梗突发，临走时喊着我的名字，我的灵魂似乎瞬间随他出窍。可是，他回不来，我也走不掉。什么都来不及说，处理完后事，我常常能回忆起近些日子他的目光，总是喜欢追随着我，且温柔细腻，他是个粗糙的男人，声高气胜，邻居常常以为我们在吵架。在我们浑然不知即将分别的日子里，他曾向我说过他的愧疚和遗憾，我以为那不过是生活唤醒了他内心的柔软。

北方秋天的早晨，你总是说不出凉意里带着怎样的不怀好意，扯扯衣领，想到我已年近半百，老公撒手人寰，儿子还未成家，冰箱的门还没有关，你还没说再见。

（二）

老公的电话又打过来了，一定又是催我回去，最近紧张的工作节奏让我无暇顾及他的感受。想到前两天脸红脖子粗地要我去陪他两天，我各种理由推诿，可是现在是事业的关键时期，他怎么就不能理解呢，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夫妻之间的信任度开始亮起了红灯，我甚至知道他查我的手机，从通话记录到聊天记录，虽然内心反感得要命，但是为了验明正身也就随他去了。二十多年的婚姻，坎坎坷坷走过来，心里对他有着深深的依赖，在我们这一代理解的婚姻，就是搭伴过日子，但我想我还是幸运的，他在乎我，我知道，只是太粘人影响了我的工作。铃声响起的十几秒，脑海了飞速转过了二十几年婚姻生活的好多瞬间，这才按下了接听键。啊？什么？不可能？啊......

我今年四十二岁，是三个孩子的妈妈，我曾有个幸福的家庭，曾有个爱我粘人的老公。我常感觉街上晃来晃去的人影都是他，迎面走来眯着眼对我傻笑的人是他，一转身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的人是他。使劲回想，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啥时候回来。

（三）

闭上眼睛就是他躺在病床上，空洞地眼神看着天花板，微弱的气息如同不肯落下的尘埃，我守在他身边，原来一个将死之人是这么得落寞，原来没有温度的双手摸起来这么粗糙。三个月，足够一个三十岁的生命走向衰亡。三个月，漫长得好像是一整个人生。我们相恋七年，刚刚开始感觉到痒，他就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把他在我的生命里写成了永恒。他很阳光，爱笑，爱玩笑，我看见他在我的生命里由男孩蜕变成男人。在异地两年的爱情几近崩溃的时候，他选择只身远赴他乡去找我，去之前他说，他好怕自己迷失在丛林里。我说，我就是丛林里那一盏明灯。他说，好。

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永远超出你的想象，事实是，他一直是那一盏明灯，而我才是不断要汲取温暖和光的幽灵。明灯渐渐蒙上灰尘，渐渐暗淡，直到熄灭，而我也从幽灵成为了母亲，我知道，故事还很长，因为我是母亲。

有些人，在生命里来了又去，匆忙得来不及说再见，但依然会刻进灵魂里，在你喝水的时候，锁门的时候，微笑的时候，发呆的时候，闯进来，不动声色就能让你泪流满面。人常说，时间会交代，在你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的时候，那些来不及说再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