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青藤过墙来

不经意间，后院的墙上，有藤蔓翻过来。那一缕一缕的青绿，在阳光下，泛着延伸的快意。这是在四月的一个周末。也是在院墙外的桃花彻底凋谢之后，我所见到的一抹青春的律动。

平平常常的日子，习惯于在后院里坐着，手捧一本书，或者是有朋友相聊，一种清淡的简单，就弥散在日子的温馨之中。时光也就在这样的隙缝中遗落。还有那只新来的小狗，总是缠着，在脚下绕来绕去，时而趴在那盆兰草边，嗅一嗅氤氲的淡雅。那一盆兰草，早在桃花谢世的时候，就在那儿青青的睁着眼睛，不分日夜地调节着这院里的气息。今天又见着青藤在生长，在蔓延。只觉这院子里与往昔相比，有了生气。“乱红飞过秋千去”的落寞，在这一抹生命的青葱中，让我看到了不断蠕动的勇气和希望。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车辆和它们的笛声，那些在建构着凌空的楼宇的人们，那些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钻来钻去爷们，那些在低俗的言谈中洋洋自得的君子。我想他们绝对是没有这一份闲情逸致，如我一般地来静静地享受着这一份四月的物语。

可这潜藏在后院里的青藤，没有像赶趟儿似地去享受满人世的浮华，只是寂寞地慢慢地青着。没有花开时的爆裂和炫耀。我简直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在外墙上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沿着向上的路子进行着自己计划。她就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在很多时候没有阳光的遭遇里，以一直执着和攀援的精神，垂青着蔓延的生命。我忽略了很多的细节，也包括着青藤是如何的盘绕着爬上了墙头，还探出精灵古怪的脑袋，扬起一个个细嫩青碧的耳朵，兴许是在聆听院内的谈笑声或读书声吧。她就是如此沉静着，并且努力将毫无声息的潜能泼撒在无人欣赏的藤蔓或者叶片上。

我之对于隔墙藤蔓的母体，曾经有过肆意的伤害。那是因为她的疯狂以及我精神的失态。是在那个沉闷得令人窒息的五月吧，我本没有什么好心绪，总觉得芳菲的萎谢犹如我愈来愈短的生命和不断上升的愤激一样，看到站在墙上拉茬的藤蔓已经完全阻止了风的路径，看到满眼不成线条的青，很是闹心。于是手持镰刀，狠狠地自藤根底部全部截断，而且还要对附着在墙上纠结的藤蔓，横七竖八地乱砍着。她很是顽强，在几天内依然故我地显露着一片青绿，直到两周之后才渐渐地黯淡枯萎。可到了六月酷热的时候，猛烈的日光无可阻挡的倾泻在院子里，墙上，和在我的心里。这时我才觉得，这蓬勃的生命是自然给予的呵护和福祉。后来我曾为我的残忍而懊恼，自责过，对她的无言的伤害，让我在多少个日日夜夜，一直在忍受着恻隐之心的刺痛。

今我又见青藤。是在清亮的早晨。阳光还未升得很高，小城还未完全醒来。可这簇簇青绿的生命，掩藏在人们的视线之外。也许——我在想——是从昨夜的宁静中，接受着月光的抚慰，和我睡梦中从窗子的缝隙间透出的温馨呓语，来沉静和生长着，微笑着面对新的一天，哪怕是依然不被人所关注的一天。于是她探出头来，在寻求着，在展示着，在用生命点缀着一片宁静和愉悦。“树叶求她天空的寂寞，绿叶求她地上的伴侣”（泰戈尔）。我想这源于墙外土壤中的藤们，也就是在墙外，墙上，墙内，快意地渲染着她的青绿吧。其时我正在赏读着一些文字，那些精美，那些温婉，那些文中的生命，仿佛和这墙上的青绿一样在心底里快乐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