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山里的夜色

1

习惯了在山里度过的那段清闲、宁静的日子，再次回到这人喧车闹的城市，真的就找不到一点自我的感觉了。

尽管城里的高楼鳞次栉比，夜色迷幻诱人，街道宽敞平直，鲜花绚烂多彩，可一旦闲下来，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段山里的岁月，那山，那夜，那水，那月，那充满了宁静与恬适的日子。

我怀念山里没有霓虹灯的夜晚。当暮霭渐渐覆盖山川，一颗颗星星慢慢地爬上天空，微风从四野空旷的角落缓缓钻出来，一切都在黑暗中匀静地酣眠着。万山空寂，万籁唱和，聆听大地的声音，一种很熨帖的感觉便会自心头升起。

那时，我常常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漫向空阔的山野，独步幽僻的小路。小路在夜色中蜿蜒，两边是深深的松林，幽幽地，虽然有些阴森，但更多的是静谧。

夜色在寂静里漫步，虫鸣在黑暗中唱歌，那一声声的吟唱，让我感到天地于我已经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我在天地的怀抱中呼吸，天地在我的灵魂里延展。何谓天，何谓地，何谓我，我于何处，何处是我，我无从分清。一种超然物外的境界便会在一瞬间抖落了一个真实的自我。

2

万籁的唱和唤醒了隐藏在山谷背后的明月，绵延的林梢镶上了一条起伏的银边，整个山村渐渐由墨黑而银白，世界在渐渐升起的明月中逐渐呈现出明朗的色彩。

山峦的线条在匍匐移动着，树林的胸膛在起伏搏动着，小路静静地卧在月色里，涌动的思绪泛着银白色的光。

这个时候，更妙的是山林里那道清澈蜿蜒的小溪。小溪泉声叮咚，在月色下泛着粼粼的波光，那汩汩的水声如一弦叮咚作响的清音，和着山岚的轻语，轻诉着夜色的呢喃，让我能够感受到小溪宁静的快乐。

夜晚的小溪要比白天温柔得多，她柔顺地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均匀地喘动着气息，全然没有了白天的沸腾，一如温静的少女在夜风的抚慰下做着美丽的梦。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迷恋于她，我默默地注视着，静静地欣赏着，不敢去打扰她的宁静，怕一不小心，惊醒她一溪清丽幽深的梦。

总是喜欢一个人在这样的夜晚漫步在这样的山林，虽然有时候不免有些惊悸，但是更多的时候则是沉醉，是享受，是心灵的安适。

山涧的晚风撩起夜的衣角，角落的虫唱唤醒了山冈的梦寐，林梢的明月朦胧了大山的脊梁，流动的小溪温柔了大地的胸膛。那一片沉静的山林呵，是我沉醉的梦想！

伴着妩媚的月光，欣赏林间松影绰绰，虫鸣隐隐，溪水潺潺，“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在此时此地展现得更加淋漓尽至了。

而那样一种宁谧，那样一种意境，如今只有在记忆里去寻找。

3

坐在城市的夜色中，心灵的脚步却踯躅在大山的角落里。月光在灯红酒绿里摇晃，心野在浮躁繁华中萎缩，泪在夜的黑暗里痛哭，是谁夺走了那份原始的淳朴？是谁掠去了那份圣洁的清灵？

在匆匆里匆匆着，在忙碌中忙碌着，尽管得到了很多诱惑，但是为什么心灵一直在饥渴，为什么越来越感觉追赶不上岁月的脚步？为什么越来越感觉躯壳一天比一天虚弱？为什么越来越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宁静的天空？

一春又一春，一秋又一秋，在春春秋秋的反复中，四季唱着轮回的歌，而生命则一步一步地趋向衰亡。

很多时候，我感觉自己是在夜色里蠕动的甲虫，抖抖地不敢迈开脚步，不敢唱响心曲。很多时候，我渴望宁静，却不甘于困窘；渴望沉静，却不甘于寂寞；渴望释放，却不甘于舍弃。

在世俗面前，我看见自己是一个可怜虫，不敢恨我所恨，爱我所爱，不敢真正地放浪于形骸之外。有时候，我感觉自己甚至不如扑火的飞蛾，不如冲出裹茧的蛹。这也许就是人性的悲哀之一，灵魂里不想做物质的奴隶，形骸上却做了精神上的阿Q。

游弋在城市的洪流里，怀揣着一方清净的山水，去寻找自己的天空，想象着有一天，城市的上空有一片纯朴的瓦蓝，城市的怀抱有一溪流动的清泉；城市的月色不再在霓彩里混沌，城市的脚步不再在匆忙中蹒跚；城市的呼吸均匀而酣畅，城市的味道温馨而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