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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没有兰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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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冬季没有兰花盛开

她认识了他,她们一起聊到岁月静好,向往事敬礼。于是在她冗长的日子里便多了一件事情。日以继夜,夜不停息。每当她心情烦躁,她就打开电脑抄写一部小说。蓝格子的笔记本,蓝色的硬皮……

她不知道自己写下多少字,然而每过半年,她都会把这些她手抄过的纸页汇集起来,用一张手绘的几米的漫画包裹它们,就像一头四不像的麋鹿,邮递给他。

几米说:看了一场看不懂的电影,四处张望,发现别人陶醉而专注,才忽然明白,孤独是什么。

她的画,画的不是很好,轻轻淡淡的仿佛只剩下骨骼。她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除了抄写小说,除了昏天暗地过尽日子。做的都是一些表面看起来永久亘长的事情。有时候,渴望着一步走到尽头,由生到绚烂到死亡。人生达到这三个点,就是多么完整的人生。可是她永远也绚烂不起来了。她知道。

她的包裹,多数时间采用平邮的方式,晃晃荡荡,也不会预先告知他。只有她自己满心期待,第一天去邮递,第二天开始等待,第三天,第四天,日子这样漫漫长长的,竟然有了一点着落。

这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她甚至不知道他有多少岁,如果他是个小孩子,她将多么可怜,她会看懂她誊给他的小说吗?比起一个小孩子,她更希望那个人是一个老头子,让她以对生活膜拜的姿态守望着安好的尘世。

或许当他老了,她就去照顾他。

他们一起缅怀曾经读过的书,想念爱过的书中的人儿。

她忘记在她的书皮上写下那样一串字了,未成年禁止参阅。可是写不写,又有什么用呢?她依旧会递给他。

2

这是一个平安小镇。三层楼高的高度企及不了穹空万里的星星。镇子里住着安详爱好和平的人们,大家喜欢种兰花。各式各样的兰花,母亲说有的拖得长长的,缠缠绕绕,想一堵墙。有那样的兰吗?还是母亲的描述。

小镇里总是飘着这样的兰花香气,时而清冽,时而迷乱。他的嗅觉异常的好,神对每一人说,你在一方面存在优势,必然在另一方面缺失。他想应该是对的。

母亲轻轻敞开房门,旧的木门嘎吱一声,母亲如往常搁下一束花,那束花定然插在床头那个旧的瓷瓶子里。

他想象着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多久。静寂,没有欢喜,亦缺少悲哀。而她是什么时候到来的?他只知道她是个女人,有着无限清亮的声音,仔细回想起来,似乎哀伤无限。可是他爱上了这种声音。

因为爱,所以慈悲。他在听到她一句话后,就挂掉了电话。他记得她问,你相信生活,还是憧憬生活。

相信,有镇定的力量。憧憬,就是低到尘埃的姿态。两者区别太大,他懂。母亲再次给他读她邮递来的小说。母亲说她的字很是清秀,每一笔每一画都很认真,也许她知道在读她字的人是个几近六十岁的婆婆。母亲打趣道,她的语气温婉,慈祥的笑,他可以感觉到那种平静充实的笑颜。

三十多年来,她都是以寡母的身份陪伴他。听人说母亲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方的美人儿。只因为他这个拖油瓶,没有人愿意接受母亲。她却从来不肯背弃。

有些愧疚是一生的。他知道,从他懂事起,他就觉得愧疚,医生说这是先天性失明,无法治愈。

时光如此绵长,竟然无喜无悲的活了三十多年。

3

每到冬季,她都用两个星期读一遍《百年孤独》,然后穿上棉靴子,走向冬天深处。

有雪,这样的季节总是雪花飘飘了,她习惯在深夜和凌晨,一个人沿着酒吧街往回家的路上走,也有一次,她穿着大衣,丝袜裹得自己很是料峭,于是引来了劫色的流氓,之后她就安分了许多,把自己包裹的像个粽子。可是她依旧喜欢在黎明拂晓前,走在雪花盛开之时。雪上没有痕迹,是她第一个去踩踏。她喜欢这样的清新感觉,第一次的感觉。有的时候,她很想哭。

她喜欢听歌,英文歌,诸如《may of end》《9 crimes》,破碎之中,心平淡真实的如同划过一把刀子。早已失去痛感。眼泪却流不出来,她讨厌自己睁着眼睛看到自己眼泪无声落下的样子。

太阳初升,往往都是在八九点钟,她会躲在浴室里洗澡,两个小时的久泡和摩擦时间,足以让洪水淹没一间屋子。她讨厌镜子,憎恶看到镜子里漂亮的脸。美丽都是可耻的。

她抄写的第十部小说《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她写下那句话,站在痛苦之外规劝受苦的人,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4

他尝试着,试图去摸她附在包裹里的画。

母亲说,那更像是一副骨头架子,比如一个少女,她只看到她凹凸的眼,空洞而又天真的眼神,腿很短,穿的很多,比如整个天空,只有蓝色,灰色,冷静而又沧海的压过来。

他多么感谢。母亲的描述很好,母亲用词很是恰当,那些画面他从未看到过,但他们盛开在他心里。母亲自言自语,这个女孩子一定年龄很小,或者就是个小孩子。就像森林里走失的孩子,迷失而又脆弱。

他突然渴望起她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的忧伤是粗糙的,未经尘世沾染的。然而他的心里为什么会有一种感觉,他觉得她不会比他小多少。一个人能把另一个人的骨骼轻描淡写的画出来,是一种天赋,还是后天磨练出来的。

兰花花瓣干巴巴的躺在那里,香气许许,带着一层枯枝败叶的味道。

画都有个重心点的,只要把握好了,就能描摹刻骨的想象。

赫耳墨斯:不要盼望这种痛苦是有期限的,除非有一位神来替你受苦,自愿进入那幽暗的冥界和漆黑的塔耳塔洛斯深坑。所以,你还是考虑考虑吧;这不是虚假的夸口,而是真实的活……

5

噩梦,惊醒,惊醒之后,惯常,掐了一把腿上的肉。指甲抠进去了,有血,红色的血,那就是应该没有置身梦中。

梦境而已。叹了一口气,转瞬恢复冷漠。

这个月她收获颇丰,她开始写自己的小说,偶尔它们也会见报。

不过大部分她还是邮递给他。有时候它写一条狗,莫名其妙死去,一只猫就把它当做食物,没见过耗子的猫以为那就是天生的食物。她还会写一颗星星跟月亮对话,为什么世人羡慕我离你如此之近,而我只觉得遥远。月亮说,众星捧月不过是传说,也许是我影耀你。我的职责就是让你光亮。她还写一片云与树的爱情故事,它的不能停留,他的万世等待。而故事里的男女主角最终都是在一起的,男耕女织,过着善男信女的生活。

她从来不在上面写自己的地址,只有发出的邮戳方向和接收的确定地点。曾经邮局里的人问,如果对方收不到怎么办。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她说,那就让她在路上,或者被别人毁掉,遗弃吧。

于是,她又认识了另一个男子。邮局的快递员。

他说,我把我的号码写给你,你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我想我有空的时候,就会顺手给你捎过来。省却很多麻烦。他不知道,她是不怕麻烦的。正因为麻烦,才可以打发很多时间。

名正言顺的措辞,竟然被女子的无声打破。

男子忽然体会到深深的落寞,在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面前。他看到过他邮递的小说,还有一些湿着的兰花装在透明的袋子里。

6

她的小说突然变的很奇怪。母亲说我跟不上她的思路。而他懂。他说是不是这样,月亮说,之所以你觉得遥远,是因为你的心远了。树之所以放任云朵离开,是因为它知道云朵并不是它要的。它所仰望的知识它固有的姿态。

母亲讲儿子你真应该见见那个姑娘。如果是孤单的孩子,你就领回来,我养你们。母亲的语言一直在继续,他却在微笑。他的笑容里充满着幸福的颜色。

家境还算可以,祖上传下来的殷实家底算是一种庇佑,无须他交付太多,就能简单存活世上。

母亲是个节俭的人,亦是很有情调。他闲暇就会去西式餐厅,咖啡店里弹钢琴,一个盲眼的人弹钢琴弹得如此之好,也算是幸运。有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

母亲却不愿意他抛头露面。她花费更多时间陪着他,他弹琴,她给他做布衣,后来他们就一起读读那个遥远的人递来的小说。

母亲有时候会想象着说,那是一个常情的姑娘,暗恋你的姑娘。

他却从来也不会想象她。因为她就是她。

他听过她清冷的声音。

她发信息问他名字,地址,他叫母亲把真实的消息返过去。

7

突然有一个人约她去喝茶。

当她再次去邮递包裹的时候,兰花不小心遗落出来,掉了几瓣叶子,她恍然的站在那里,他说对不起,为了赔罪,我请你喝茶吧。

玫瑰花茶。他说你这样漂亮的女子,竟然落寞的像一朵风中雏菊,四月里的樱花。

他讲你该是玫瑰,艳丽芳香,被世人呵护。

她笑,笑一个底层生活的人,用尽所知的浪漫词语陪自己浪漫着。

他那极尽小心的呵护,叫她觉得温柔。她脸上的苍白变的粉粉嫩嫩起来。直到他的手牵起她的手,她觉得很温暖,像亲人一般,雪花倚过溪水,不知道谁化了谁。

她给他看自己写的小说,他不懂,沉默不语。她讲好多好多话,解释给他听。

他就微笑着听她讲完,然后搂她入怀。他说,你是这个世间仅剩的仙女。

8

他有许久没有收到她的小说。他记得最近一次的包裹是特快专递,也就一天吧。盛开的兰花仿佛还一片妁艳的姿态。母亲说,瞧,还是新鲜的呢。

他叫母亲把自己扶到窗口处,他开始看天,他知道自己看不到天空,可是他感受到天气开始变暖。

母亲说小说,都读完了。

他讲那就从头开始读吧。母亲的声音娓娓道来,他想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还有一种叫他动情的声音,那就是远远的她的哀伤。

有一次,他问母亲包裹是从哪里邮来的。

母亲悄悄吐出俩字,N城。

他知道那个城市,经常会下雪。

9

她去酒吧喝酒,内心动荡。

男人跑了。他说你不是处女,我无法原谅自己知道这样的事实。她忽然觉得世事冷酷。她没有告诉他,在一个雪花铺天盖地的深夜,她被四个人轮奸。浪漫的环境,浪漫的人,承受着不浪漫的事。

可耻的,你的故事。

他说,你是可耻的,你欺骗我。早该知道你这么顺从我,你根本就是个随便的女人。她开始夜夜迷醉酒吧。直到那天她听到一支歌。

你说这个深夜很冷

你说你的爱人,身体很暖

你说你靠过去的时候

不由自主颤瑟

干涸的眼睛,开始哭泣

你说这是恩泽

你说这是神佑

抚摸我吧

我们一起流泪

一起陪伴

就让肉体把彼此的灵魂镶嵌

歌声很暧昧,歌者唱的很冷,她的眼神剜过去,他们说那是个自己作词自己谱曲的小歌手,年纪不小了,蛮有才华的。

10

他竟然变成一个歌手,原来除了弹钢琴,他还会唱歌。

一个人的声音,会不会和内心一样萧索。

春天的叶落了,夏天的雨稀了,不用作词,就能唱出一些音来。多多少少的也能维生,也能感动一些人。有一次他竟然摸到一双手,那是个年轻的女子,他感觉得到她捧起他的脸庞,拭掉他脸上的泪水。他对着她说谢谢。

那一晚,他感觉到温暖,他唱了许多歌,仿佛把这一生都唱尽了。她也在哭,他感觉到她红肿的双眼,像他手中她的蕾丝衣。

他们在一起睡了一夜,她吻她,除了尖锐的叫声,不曾发出过其他声音。而他在那一瞬间,眼前也竟像恢复了光明。他看见她破碎发泄的样子。他抱着她,感觉到两个破碎的人在一起,竟是一种完美。

11

后来在酒吧里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听人讲,是一个老妇人把男子带走了。俩人像极了母子。

她被检查出来怀孕,怀孕也是件奇怪的事情,你和有些人在一起十数天,未必种的出果,和有些人一晚就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的肚腩也日渐隆起,时日愈加匆促。

她靠替人在网上翻译一些小说赚钱,偶尔做一些容易的设计图,倒也积攒了部分积蓄,她想至少把孩子头几年的奶粉钱攒下了。

生活就这样卑微,她开始懂得自己做饭吃,知道买菜要还价,知道买衣服,不能只看牌子,要实用,多穿几年,还能穿的出门……

琐碎的人生。买一些营养类书籍,翻看一些打折的面料好的儿童衣物。

12

母亲替他找了一个姑娘。那年他已经三十八岁。姑娘很年轻,应该是个小文青,小他十八岁。母亲刻意带她听过他弹琴,她被他掩藏的感情感动,她说能看到她的内心去。他刚开始还在拒绝,她却说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她额头上道疤,她说从第一次见到他就爱上他了。

欣长的身材,瘦削的脸,身上干净的气息。尤其是走过来,一股子兰花香的味道。

母亲讲,双方父母已经见过,彼此满意,对方并不嫌弃咱们,反而处处礼让。后来才知道是那女子以死相逼,在额头上划了口子相逼。母亲说她梳着两条大辫子,头发黝黑明亮,像我们那个年代的女子。之后,他再也没有拒绝。

那样荒凉的年月,他知道自己也需要一个人陪伴。避世都替代不了这样的需要。

夜晚,他们睡在一起,女孩子毫无娇羞,在他身上展翅飞翔,他似乎能够感受得到她的青春。有时候,他又幻想起另一个样子,蕾丝满屋飞,长发鞭打肚脐,那一双深沉沉默带着深深渴望的双眼,灼伤了他清寂了三十多年的眸子。

13

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她希望他长大后,温和,向上。于是她给他起了个略带恩泽的名字。沐阳。

她记得以前她经常给他邮递小说的人姓穆。她叫安蓝。安沐阳,长大后定是个快乐温润的男子吧。聪慧,健康。

父亲说这是一个温吞的名字,她坚持己见,不容别人剥夺自己的这点权利。

沐阳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到五岁,有一天她送自己的孩子幼儿园。看见幼儿园的老师,她才察觉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那个女孩子黝黑刘海之下有一道疤,看过去依旧是美丽动人。

三十二岁。这是一个多么荒谬的年纪。可是这些年,她竟然没有体会到时光汗漫。晚上她洗完澡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的身体。

这么多年,依然紧致有余的皮肤,白皙,美丽的容颜,除了二十二岁被人强奸过,二十七岁和一个邮递员恋爱,她的人生还有什么?

她多么感谢上天在二十八岁,恩赐给她一个男人的身体,一个她养到现在依然健康的孩子。

孩子随她姓,她告诉他父亲在远方,是一个音乐家。她把所有好的词,对于男人的记忆,都用在那个孩子的父亲身上。

阳阳一直在笑,笑的宛如阳光明媚。

她给他读童话,温暖的故事,与她手下冷瑟的文字全然相反的故事调调。

14

妻子讲她喜欢班里的一个孩子。想给他生一个这样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怀孕。

妻子一定是在内疚。她说去医院检查,不知道为什么医生说她这一生都做不了母亲。他听着,内心竟然起了怜惜,这多么像他,一生不能看见光明。

她说那个男孩眼神明亮,像极了你。所以我很疼他。像爱着你一样。

季节的雪又在飘落。

两年前,母亲离他而去,他便举家北迁,来到这座经常下雪的城市。他和妻子讲,每次感受到雪,连眼神也亮了。竟能看到妻子身上那些朴素的颜色。

妻喜欢穿旗袍,是南方温婉的女子,打眼看过去干净利索。他从内心里感谢母亲给他一世这样的安排。

妻收拾房间说看到好多手抄的小说,他讲那是母亲年轻时候抄的,后来老了,他就讲,母亲记。妻说,那老公,以后你讲故事,我替你记好吗。前半生,母亲是你的眼睛。下半生,我做你的眼睛。

他开始感动。

15

她似乎看到了那个人。故人。

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偶尔与阳阳的老师攀谈起来,说他的老公是个写小说的。

她觉得奇怪,盲人怎么写小说。

幼儿园老师,笑笑,都是他讲,我替他记。还好,每次写完,老公都说我的语言很细腻,不过只是欠缺灵思而已,她说,有时候感觉自己的想象能力竟然抵不上一个老人,也许是生活把我身上的那点灵感收去了,可是我有了爱情。幼儿园老师异常满足的笑着。

她也在笑。感人的爱情,原来也发生在自己身边。

有一天晚上做梦,她忽然梦到了那个盲眼男子,他一身青衣站在自己面前,俩人四目相对,手中挽着阳阳的手,冲向太阳升起之处。

她觉得人世的牵连,很难说清。不能太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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