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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两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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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两个我,一个是老农,一个是老板。

我的两个我

二十年多年前,中学毕业之后,一个我就回到农村务农了,一个我选择了到大城市打拼。

当了老农的我,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勤劳地劳动在田间地头,家里家外,过着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然日子。日子虽然鸡零狗碎稠密,但也不乏快乐。

伟人曾说农村是个广阔的田地,在这里可以大有作为。广阔天地倒是真的,大有作为对于愚笨如我者,还是有些牵强附会。

有时候我躺在无尽的田野间,仰望着蓝盈盈的天,注视着白生生的云,间或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飞来一只,或两只,或一群不知道姓字名谁的小鸟,我也很高兴。薅一根稗草,噙在嘴里,学着鸟叫,引得飞去的鸟儿回头,在我眼前盘旋;有时候还会有几只鸟绕树三匝,最终飘落到河沟旁一个细小的树枝上像荡秋千一样和我对唱。我高兴极了,兴奋极了,鸟儿也显得很畅快,很乐意,扯着嗓子“啾啾啾啾”的七嘴八舌地唱着,唱什么我听不懂,我吹什么它们也听不懂,但我感到我们是在交谈,像老朋友一样的交谈。话题都是些田野里生长的玉米小麦高粱红薯大豆以及蟋蟀蝈蝈长虫蚂蚱青蛙蛤蟆的故事。没有鸟的时候,我会想一些童年的趣事,想着想着陶醉着就睡着了。

我的生活永远是田间地头,家里炕头,这样的两条主线。家里,有时候我会和邻居或也和我一样务农的同学朋友在煤油灯下就着咸菜喝着一种叫做“一毛辣”的劣质散酒,谈论着我们所知道和见识的家事国事,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密谋着怎样逃避计划生育,生了一胎女孩,还要生个男孩。因为在农村没个男劳力怎行?要个男孩除了传宗接代,更重要的是要干那些繁重的农活,浇地收割,打麦扬场,犁地耙地,运粪耩地。这些勾当只有男孩子才能对付担当。那时的计划生育太紧,什么“喝药不夺瓶,上吊给你绳”,“该扎不扎,房屋倒塌,该流不流,地里牵牛”等等这些标语口号用白石灰涂抹在农家的院墙上,醒目得刺人眼目,看起来让人心惊胆颤。我和老婆也曾想过要偷生几个孩子,以壮家门,但因害怕拆房牵牛,就强忍着郁闷没敢多生。因为我只有三间破瓦房,一头骨瘦如柴的毛驴。让他们拆了,牵走了,这日子我可真没法过了。生孩子虽说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但毕竟不是全部,更多的是过日子,至于说好与不好,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想死就得硬着头皮过下去。

在农村生活久了,难免会有锅碗瓢盆相磕相碰的时候。我会为和邻居的地边界限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拳脚相加,头破血流,从此见面如目睹仇人一般,暗握拳头,咬牙切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也会化解矛盾,重归于好,争过的地界也会你推我让,不亚于谦谦君子。那些不快也就淡然在时间的角落里。有时候心情不舒爽的时候,也会为孩子在地里淘气,拉屎拉尿没有拉到自己田里,茁壮自己的庄稼而懊恼,甚至对孩子好一顿打骂。俗话不是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吗,这孩子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我就是这样,有时候外出,走在路上宁肯憋着,让肚子难受,也要将屎尿拉洒在自己的自留地里。过一阵子后,你就会发现那几株庄稼长得特别旺盛,如鹤立鸡群。无论是小麦还是玉米,肯定比其他穗子多几许饱满,吃起来多几许香甜。那种惬意真是难以言表。

经过十几年的漂泊打拼,我终于在我心仪的城市小有成功。我成了一个老板,拥有了自己的公司,管理着自己的工人。我终于不再受我曾经为他们打工的老板们的窝囊气了,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仰天大笑,天生我材必有用;我终于可以颐指气使地指挥工人干这干那,并告诉他们说这是我的公司,我就是皇上,我说了算;我终于可以开着宝马,拥香眠艳,纸醉金迷,大把大把地花钱,再不用为没钱乘坐公交车而徒步跋涉,劳顿奔波。

你可千万别眼气我这些,你也别对我浑身充满铜臭,见钱眼开给予不屑。这些光鲜的背后也曾珍藏着我的汗水泪水和血水。那些卑躬屈漆奋力打拼凄风苦雨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让我心碎潸然。

为了做好生意,我每天觥筹交错,交杯换盏,在高官巨贾面前绞尽脑汁,三十六计都用上,七十二能都想遍,联络感情,赢得订单,最大限度地给我的公司创造利润,养活我的工人,解决他们的就业困境。有时候我在公司业绩提不上心情烦闷的日子,也会对手下人发脾气,甚至骂娘,或让那些调皮捣蛋,业绩不好的人滚蛋。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我早已习惯了它的气味和脾气——腥臭和暴躁。同时我也渐渐地浸染了这种气味和脾气。商场如战场,虽没有刀光剑影,但却暗藏杀机,是一场不流血却流泪的战争。但商场又不相信眼泪,所以这泪也就只能留给自己往心里流。但我还是热爱着这个城市,因为这个城市里有让我陶醉的金子银子,还有那花花绿绿的票子,还有那多姿多彩令人陶醉其间的夜生活。

为了生意我至今还是孑然一身,成了人们眼中的剩男,像我这样的年龄,按照当下评判的标准,应该叫做“齐天大剩”了。但我并不自卑,心里充满了自信。因为我已经身价千万,何愁没有妙龄美女跟班?何愁没有袅娜婵娟蹁跹?况且晚婚晚育也是国家规定的政策,我自觉执行哩,嘿嘿。可让我心有不甘不服的是我虽然有众多的红颜,但能让我倾吐心扉,知我甘苦,让我心仪动容,并以身相许的知己却没有一个,整天围你而转的多数是捧场做戏,贪图享受而已,是让我充当她们感情或物质上的冤大头而已。这或许是一种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自我满足吧。

当老板的我对当老农的我也曾经颇有微辞。当老板的我竟然说当老农的我是头犟驴。当老板的我说当老农的我在农村清苦,给他钱他不要,他说他不缺钱花,给他买衣裳,让他西装革履武装一下,他竟然说整天和土坷垃打交道,衣帽整齐没什么用,又不是相亲,况且让他武装我是他不怀好意,是通过我壮他的脸面。当老板的我说你可真是气死人不抵命,说穷话不上税,难道壮我脸面还非得要通过你不成?我回去开着我的宝马车进村,父老乡亲围着眼热唏嘘的样子不就说明了一切吗?我这也是衣锦还乡。更甚的是,那一次当老板的我回去给当老农的我捎回去一双价值一千多远的皮鞋,当老农的我竟然穿着它去地里浇地,当成了胶鞋用。当老板的我看到那双污泥遍身的皮鞋,对当老农的我说那双皮鞋可是一千多元呢。当老农的我嘿嘿一笑淡淡地说是吗,我怎么觉得穿着它除了有些表面上光亮之外,也没什么感觉呀,还不如我花五元钱在会上买的那双人造革的可脚舒服。结果当老板的我逢人便说当老农的我真是气人,天生的就是一介农民,草木之人,朽木不可雕。更像一只鸡,只会在土里刨食吃,狗肉上不了大席面。有心想把他弄到城里边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你说他这种态度和情趣会能适应那些富足的生活?回到城里当老板的我给圈子里的人一说,他们都哈哈大笑,此事也成了一个经常无恶意闲谈的笑料。

我的两个我就是这样,相互逗着嘴,也相互斗着气,虽然共同的语言少,但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能彼此打个电话,或逢节假日发个短信相互关心一下。彼此相安一隅,各人过着各人的生活,独木桥阳关道各自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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