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爽如春的夏

眼下已是六月，在以往的年份里，应当到了酷暑。可今年的夏，却至今还温温款款，凉爽如春。

虽如是，我依是开始了失眠，时常于半夜醒来，不知所措。如若运气不好，就会做些凌乱的梦，然后被噩梦惊醒。多少年来，其实我并不喜欢在睡觉上多费时间，总感到人生的短暂与急促。于是，我醒来，要么打开灯醒醒梦再继续睡，要么就到隔壁的书房用电脑。

曾经有朋友打趣我，说如果没有电脑真不知道你怎么活。我还记得那时的泰然，世界再改变人都是会活下去的，自觉或是不自觉地适应一切地变化与变故，只是心境各自不同。故而，生活的表面无论再忙碌，然而在我的内心都保持着慢节奏。或许，这只是近几年的事。

我的慢节奏，主要表现在忘事。时常都在别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些话题时，譬如说涨工资，譬如说换了新市长，或者是谁又跟谁结了婚，谁家的孩子参加了高考云云，我都不上心。别人说着说着，往往也会问我，然而却只换来一副大梦初醒般的神情，几句平淡而不乏超然的回应，教人颇为失望。久了，我便成了他们眼中的“怪人”。我也只好潸潸地寻了梯子下台，既应付也略微表达些自己的意思，我真没太关心这些事情，且觉得已有太多人关心了，那我又何必再去费那份脑筋呢，况且不少熟识的人都知道，我记性极不好，已经好多年了。

除了忘事，我的生活也已类同隐居。除了有事，一下班回家，可以三四天都不出门。即便出门，也只是去下市场、银行、邮局，或是在某个黄昏之际，去外面的街上小走。有时就连我自己也会莞儿失笑，这样的出去，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为了接地气，不至于显得远离了这个热闹的人类社会。

在很多人看来，我都是一个健谈的人，而且也喜欢热闹，总是容易身处人群喧嚣的中心。然而这类同隐居的一面，却鲜为人知。就连最近几天，时常听到别人津津有味地谈论打麻将的事，末了总是像忽然想起似地对我客套上那么一句：哦，差点忘了，你是不打牌的。遇了这些时候，为了避免尴尬，我总是会表明一下自己并不曾远离人群，就说曾经好多年都很饿麻将，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慢慢地就不打了，可能老是输，就没了兴趣。

或许我更关心的是，某个朋友开心与不开心的境遇，近来又写了哪些稿有些什么样的发表。内心的小宇宙，总是坚持它的运转，甚至越转越大。尘土喧扬的世界，我到底该如何走，到哪里去？每天一两顿的饮食，养活着一尊躯体，虽是简朴却终不见瘦。然而这几乎仅介乎于“食物与水”的日子，我却并没有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或者只是一种状态吧，既无来由也为别人所不懂。其实不少时候，就连我自己也是不懂的。如同眼下这莫名其妙接踵而至的失眠。

我总是会为与某位朋友的相聚而暖暖地沉浸上好几天。觉得人生真好，既便是失去这个世界，也还有不少钉子般的挚友，彼此守望，相互关怀。故而在这样的境况下，难免就会酒香飘拂，即便是几年不见也不碍事。

然而我的沉静，还是令不少朋友所不解的，也时常问。我说，或许是一个人安静地呆着习惯了吧，也或许是不想被太多繁杂的事所缠绕，去活得那么累。不过，只要有时间，可以抽时间一起出去喝喝酒。我很喜欢在某个不经心的傍晚，坐去某处街边的树下喝酒，凉爽惬意，而不乏浓郁与深远。

有时候，我也会在和一些老朋友喝酒时，一起感慨一下：总觉得自己还活在二十多岁的状态，咋一下子就时至中年了呢？怪，真是怪！继而哈哈大笑，几番快意，一席豪饮。

有时候，我也很想为那些逝去的青春写点什么，哪怕是篇祭文，但终未成笔。或许在过去的几年，我已把那些关于青春的故事，掏得几近见底。

人，一代一代的，如同草木。一茬一茬地生，一茬一茬地灭，轮番交替。然而作为其中之一，却只能拥有自己这么简短的一生。几十年的光景，说过去就过去。既便说有来世，但无论怎么看，也只像安慰。

我总感到自己是一个渐悟者，不得不花比那些颇具天赋的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琢磨一些事理，去总结一段生活。有时候，也会被类似的问题连续拌倒好多次，故而并非智者。

即便在这极为少见而凉爽如春的夏，虽然失眠的不期而至造就了对黎明的守望，却依然难以消减心头的那些挥之不去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