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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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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巷子,我已经很久没来过了,依稀记得距离上次,已有十年。

十年,十年

这是个晴朗的午后,阳光透过老树的缝隙射进来,在地面形成影影绰绰的光点,一切都很安静,没有行人,只有我,安闲的从巷子的这头缓步前行。

依然觉得熟悉,巷子的格局没有变,还是这么宽的青砖路,还是这么高大的桐树,那个拐弯突出的依然是哪户人家,黑门青瓦,两株修剪精致的冬青,一墙错落有致的爬山虎,依然是蓬勃的绿。

我知道这条巷子会通向哪里,拐过那道弯,再走约几十步远,这条巷子的尽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空场,我知道,它曾一度十分的繁华,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

这是我曾最喜欢走的捷径,我不愿像其他人那样,穿过繁华的街道,途经热闹琳琅的商店去哪个地方,自从我第一次跟着母亲来过这里,这就成了我童年,每次来县城必经的路。

当然,当年的巷子里,远比现在人多,也会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逛完商场,会沿着这条斜斜的青砖路,磕着瓜子说着笑话,迈着轻盈的步子一节节缓步而下悠闲回家。每当这个时候,母亲都要停下脚步,用袖子抹一把额头的汗,吩咐我用点力气,就剩下这段难走的坡。于是我把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汗津津的双手推在架子车后面的挡板上,用力,再用力,一二三,直到架子车终于牛一样磨完这短短的十几步远,母亲停下脚步,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汗,而我,早已憋得小脸通红,大口喘气,于是母亲就会从兜里摸出二分钱,在巷子尽头那个卖茶水的老汉的摊子前,买上一杯加了糖色的凉开水递给我,自己却只是咽了咽唾沫,转身又把架子车的攀绳搁到肩上。

巷子的尽头是一片很大的空场,很大很空,一个人也没有,热辣的太阳白光光的晒着,母亲拉我推,沿着空场的边,拐进一片人口稠密的居民区,那是母亲此行的目的,架子车上的两口袋麦子,十几里路一步步走了来,只为了每斤比别处多卖那么一两分钱。那些年,家里的麦子差不多都是用来换取一家六口人生活费的,饭桌上,几乎从没见过白面。

我好奇的问母亲,妈,那么大的空场是做什么的,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呢?

“噢,那是腊八会场,等妈攒了钱,今年天冷会开了,就让你就跟着你姐他们来逛会。母亲并没有回头,汗水浸透了她素色的薄衫,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吆喝的声音也很柔软:麦子,谁要麦子,...我一边推车一边看母亲,心里突然就充满了无限的希望:今年冬天,我可以来逛会,县城多大啊,那么大的场子该多热闹啊,卖什么的都有吧?嗯….我一定要买好多小人书带回去慢慢看…

母亲没有食言,那年天冷的时候,腊八会开了,我果然得到了一张半新的五毛钱。于是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踢踢踏踏的一路玩耍,就这么步行十几里去县城逛会。

依然穿过这条巷子,依然途经那个老汉,只不过茶水摊变成了花生瓜子,老汉正端坐在小马扎上,细细心的用报纸包好一包包瓜子花生,摊子生意冷清,可老汉的脸上仍然是咪咪的笑。

我轻巧的穿过拥挤的人流,那些各色吃食看得我满嘴生津,五分钱一小包的花生瓜子,褐色的荞麦饸饹堆成一个个小山,酸辣的羊血的,凉的热的,绿的香菜红的辣椒油,透明的炒凉粉大碗臊子面,雪白雪白的棉花糖,花花绿绿的糖果摊…玩杂耍的小猴子灵巧的蹦跳着做着各样的姿势,戏台子上吼叫的是青衣小生大花脸,同伴们都去看戏,我一个人七拐八绕,来到角落里一个小书摊,好多的小人书,两分钱看一本,摊主在树下椅子上吃饭,摊子前已经有好几个小孩子在那看书,我把书摊上的书名齐齐的看过一遍,使劲的捏了捏口袋里的五毛钱,犹豫良久,还是起身离开了。

书摊旁有一个吹糖人的老头,会变戏法的画出很多美丽复杂的图案,那些熬好的糖稀在他的手下变成各式各样的人物动物,插上根小棍,握到手里,边走边舔,有很多妈妈给自家小孩买,花上一毛钱,拿走一个,一边看一边咯嘣咯嘣的咬的吃,我想那糖人一定很好吃,很脆很甜,可是我揣进口袋的手怎么也拿不出来,还是离开了。

冬日的天总是很快,转眼天色已暗,小伙伴玩够吃够耍够都要回家了,我固执的和他们分开,一个人沿着那条巷子回家,路过巷口的时候,正碰见那个卖茶水的老爷爷收摊子回家,我在他身旁站的发呆,老爷爷收拾完东西,推着小车要走,转身看到我,回身从车上拿下小小一包瓜子,塞到我怀里…

那年逛会,我一分钱也没花,揉皱了的五毛钱又还给母亲,还有那一小包原封未动的炒瓜子…

后来的后来,就有了又一个十年,我长大了,有一年家里种了很多早玉米。我自行车驮着两笼熟玉米,特意穿过那条巷子,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巷子的尽头,已经被基本封死,那片大大的空场,变成了繁华的商业区,里面人声嘈杂,门面拥挤,只是不知道大门朝那边开…

那个卖茶水的老爷爷,我再也没见过,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曾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四处穿梭,想从每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脸上,寻找那抹熟悉的慈祥的笑,然而,那张花白胡子满是皱纹的老脸,我再也没有遇见。

一个十年,二个十年,三个十年,岁月总是这么不停的过啊,世界时刻都在发生着变迁,很多旧屋坍塌了,很多高楼耸立,很多新人成家,很多故人离去,我知道,我怎么还能在我的梦里,寻找那些曾经留恋的痕迹…

唯有这条巷子,也许因为偏僻,这么些年始终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这些繁华里的宁静是多么的珍贵,那些桐树,那些青石砖,那些矮矮的围墙,都记载着我的童年。恍惚之间,我仿佛看到童年那个小女孩,短短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穿着打了补丁的小衫花布鞋,奋力的推着车子,跟着母亲叫着号子,一,二,三…

这个午后真的很晴朗,偶尔有风,老树下的光影便闪闪烁烁,看的人迷离,我走到了巷子的尽头停下,一转头却看见,矮矮的围墙上,有一个鲜红的清晰的圆圈

拆!

瞬间,我泪落如雨。

空气凝固了,世界很安静,只有那些翠绿翠绿的爬山虎的叶子,在阳光下,诉说着无声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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