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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机杼读后感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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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免提到昨夜做的梦,一个奇怪的梦。自然,被梦吓醒的我现在依然不记得梦里的“叙事”究竟是怎样,但是扶头回想之时,总记得一个细节:梦里出现的人手里握着的手机。我的大脑把这个手机在梦里“描绘”成一个上面扁、下面鼓的类似于常用的遥控器那种利于手握的设计,旁边装点着一个红色按钮(这个按钮没有功能),这个手机也不是智能手机,却可以运行微信进行窗口对话。这种不太符合现实生活经验的场景的出现,让我有些头疼。当然,头疼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梦太过诡异,我扮演了两个角色:一个全知的上帝视角,像操纵木偶般地安排着梦境的发生;一个亲临其境的参与者,我体验到了心痛并且流泪,最后惊醒。这种头疼也带了心痛为主的一系列的复杂感觉,而当我醒后坐定想回味的时候却只记得那个“手机”。记得某处细节(除了手机,还有零散的聊天话语),却不记得全部故事来龙去脉(尽管在叙述这部分的时候,我们也经常会用到“细节”一词),并依赖于它获得梦境的一种“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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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着眼于细微的叙事回溯,抛弃了叙事的主题性,目的性,连贯性和统一性,并非无所不包,倒有点在反麦吉尔对于宏大叙事(Grand Narrative)的意思。这里的意思更接近于反对一种完整的、连续不断的叙事,而不是史学里对于这一词的运用——通过对于历史规律的全过程想象的不可能实现,来阐释宏大叙事背后隐含的世界观神化、权威化、合法化的本质(罗斯)。我亦更倾向于,将它理解为一种放弃掌握全盘来试图揭示本质的规律的叙事尝试,与其相对的小型叙事(Little Narrative)便与我开头所述的细微的叙事类似,是一种着眼于细微之处,以个体为主体,对个体的细碎的感情关照的叙事尝试,一种放弃宏观,着眼于细处的方法论。这也是对后现代主义哲学中思考“人与自然、自我与他人、个体与社会之间都应当是一种平等的对话关系”的“吾汝关系”(布博)的一种诠释。

詹姆斯·伍德(James Wood)此书便是一次拆卸小说机杼的“小型叙事”的写作方式。首先在方法论层次上,《小说机杼》并没有展露出试图解读某本名著之要旨的野心,也不见想旁征博引(然而不可否认作者的艺术素养极高)来做价值观的评判这种化繁为简地但却是在将复杂有层次和旁逸的小说一掌拍扁的“吃力不讨好”的尝试。它选择是一种拆解法,不再关涉宏大的社会和时代背景,将小说视作机杼,将组成小说的各个器件(叙述、细节、人物、对话)拆开,一个一个拿在手里端详品味。这种方法论不似不屑于空洞地谈论文学理论那般惹人生厌,用一种片段的,轻巧的但不失逻辑的方法做一次小说的拆解,让读者见见里面的真构造。轻巧体现在类似于札记的写作形式——全书分成123小节,用序号分割开来——更体现在此书捧在手里的轻盈之感。

其次,伍德对于细微叙事的追求,体现在内容对于细节的把握,即对于小说的叙述口吻、细节描写、人物形象的丰满与否、意识和对话等读者平素不易察觉的细微之处的点明。并通过对细微之处的关照,让读者感受到了一种的新的感受力正在被创造之中。

做梦其实像写小说,也似拍电影,后两者也是一脉相承。如今我们也都承认电影作为一种独立的艺术,并不需要依附于文学,做其之附庸,受其理论的喂养,但总归上理论的搬移和演化是一次具体化的过程,完全脱离是不太可能的。当中必定存在借鉴者的影子,独立性只可能彰显在体系的完整,并不需要完全地割裂。伍德在书中对于现实主义作品(小说)中的分析,其实就是在分析作品何以吸引读者,虚拟出一个现实,让读者明知是假却仍要当其为真。而如何达成这个目标,就是那句老话了——“细节决定成败”。

叙述口吻的把握,在伍德笔下这种把握可谓悬崖的惊险一跃。因为作者需要考量到用何种人称,如何使用“自由间接体”,在其中“一个小说家的全知很快就变成了一种秘密的分享”(p4),在使用自由间接体又何以把握词语的选用和放置位置的精确——用“愚蠢”好不好?在何处放置这个词呢?这种对于叙述口吻的描述和分析,因口吻贯穿小说全局,是首先需要的。伍德也因此说“多亏了自由间接体,我们可以通过人物的眼睛和语言来看世界,同时也用上了作者的眼睛和语言。我们同时占据着全知和偏见。作者和角色之间打开了一道间隙——而自由间接体本身就是一座桥……(p7)接着,便是细节和人物。其实这里的细节和我前所述的“细节”不尽相同,更多地是前面的细节与后面这个“细节”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所以当我在此段提到“细节”二字,指的是伍德所说的作者在小说中安插的细节描写,是一种小细节。“他的皮肤很红,他的眼睛充血,他的眉毛看上去含着怒意,他的上嘴唇有一粒小小的痣。”(p58)那可无关紧要的痣,大抵可以传达出运用细节的深意,让事情变得过于真实,达到“它裹挟的细节多于必要的数量”,甚至是超载叙事。由此,读者会因为这些标示现实的物件,而产生一种用于与现实参考的标准(巴特称其为“参考幻觉”)。这些由“效果”构成的虚拟现实,也抵达了最接近于生活经验的真实(都作reality)。从细节描写到之后的人物描写再到后面的意识、对话,其实总体的逻辑都在于要细微琐碎得真实。人物的扁圆,归根于他/她是否具有一成不变的标签(口头禅),是否有丰富层次的情感,当然生杀大权还是掌握在作者手里。至于对话、意识之类的,便更注重于语言的转圜和起承转合,一词一句的仔细斟酌,以求在小说中创作和塑造出一种超出现实的自然,才能让读者发掘“真实”,依照各自的阅读初衷获得阅读的快感。

但这种快感仅仅会在阅读时短暂停留,想必过后对于生发于文字的记忆不会太深刻,只会大概记得阅读至大概情节的大致感受,或许还零星地记着一两种细节描写。这时,一种新的感受力就正在被创造中。当读者不再纠结于故事情节是否合情合理合乎自己口味,而是去尽力去捕捉自己印象极深的细微之处,仔细回味阅读作品时愉悦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时读者也就不会太在乎自己是否理解或者读透某部作品,而是更注重我读这部作品的感受到了什么。是以,保持这种新的感受力,才不会在拿到大部头的书时信誓旦旦地说要参透其中之奥义,而是结合自己的感受,全息地去感受作品带给自己的共鸣,桑塔格所说的“ 对安东尼奥尼的电影或贝克特、巴勒斯的叙事作品的通常的抱怨是它们难以看懂或者难以卒读,它们“乏味”。”(《反对阐释》)现象的出现才能尽量减少。

这一种新的感受力,我想是我从伍德此书得到的最直接的感受。他的方法论便是在教我们不要试图把握全局,吞下整头象,在阅读时保持着一种发现的乐趣,寻觅吸引自己的细微之处,选择性地与作品共情,获得可供回味的感觉。同时,他这本关乎诸多作品细枝末节的理论小书,拆解了小说机杼。一来对于那些曾经读过很多(当然更理想地是全读过)书中提及的作品,是一种对于细节和细微之处的回顾,进而召回曾有的阅读感觉;二来,对于我这类涉猎甚少的作品,也是一种预警,一次首先的细节暴露,一次方法论的提前告知,在之后阅读这些作品的时候能够更加学会关注细微之处,用一种新的感受力去阅读作品。

艺术总是与我们的感受相关的,自然与感受力相关。“ 正如人们不能够让颜料飘浮在空中(不管怎样,画家都需要某一类的面,例如画布,无论这个面如何模糊,如何缺乏质感),人们不可能创造一件不触及人类感性的艺术作品。 ”(《反对阐释》)过去的我们,总是习惯将作品分成“高级”和“低级”,强调不同层级的作品应该有不同的感受——听高雅的古典音乐才能获得愉悦,如果听难登大雅之堂的音乐还快乐得摇头晃脑就该反思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低俗”的泥沼。同样地,这种对立的,割裂的“感受观”还有这样的表现:接触艺术时应该全力地去搞懂其中的奥义,做一种类似于考据的工作。遇到名著如果说看不懂,就是感受力差,即不够聪明。必须再去读,要搞清楚到底说的是什么。久而久之,美妙的音符,绚丽的文字,极美的构图也许就只是在那,我们的感受力越来越枯竭,越来越贫瘠。而一种的新的感受力,是与快感相关的,不分作品的高雅与低俗,那种由工业革命而起的感受力贫乏趋势该就此打住。宏大的叙事,并不一定就是圭臬。因世界并非是本质不变的,是处在一种流动的变化过程之中,福特主义式的笨重无法适应这个灵巧的流动的后现代社会。为了破除这种本质主义论,也是该培养一种新的感受力,一种伍德从方法论到内容都在尽力传递的新的感受力,一种关注于流动的变迁的细微之处的新的感受力,也是一种关照人作为主体的最细碎真切的情感的新的感受力。

从这一种新的感受力出发,《小说机杼》透过细节回味的轻盈之美与完成一篇逻辑严密的论文的美、观赏完安东尼奥尼电影的美,同等地被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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