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朋友最大的慈悲是：明白哪些地方放肆，哪些地方克制
01
周五晚上参加公司的新品发布会，西装笔挺，正襟危坐，假装自己很正经。
整个过程里对领导点头哈腰5次，对同行递名片9次，微笑12次。我外表看上去挺轻松的，实际上全程紧绷。大脑不断处理外部信息，以求在这种场合有个好表现。
我一边保持微笑听领导发言，一边看表算时间，待会儿结束之后还要赶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领导在上面说：“哦，最后我再提3点。第一点是... ...”
5分钟后，就在我以为发言要结束的时候，领导又说：“最后一点，我想细分为3个小点来讲... ...”此时我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从演讲台上踢下来。
到了晚上八点半，终于结束了。我以超级玛丽的速度跑离会场，直接叫了辆出租车，赶到聚会的KTV。
刚走到包厢门口，朋友们就注意到了我。冲出来把我围住，你一言我一句。
“陆，你这小西装穿得挺骚包的呀。”
“喂喂，你领带是借来的吧，啊哈哈哈... ...”
“晚上还穿那么正经，你去卖保险了？”
他们直接把我推到包厢里，倒了几杯酒，开始没节操地聊天。
我快速脱下西装，甩到一边。解开白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脱下皮鞋，盘腿坐在沙发上，1秒钟从职场小白脸变为了社会闲杂人员。
狐朋狗友聚在一起，不需要多么精彩绝伦的娱乐项目，仅仅是聊天就能聊出一大堆有意思的东西。
A吐槽他合租的室友经常带女票回来啪啪啪，他半夜在隔壁听得完全睡不着。
B说他最近在公司里经常被领导穿小鞋，最近准备绝地反攻。
C说他最近被一个同性朋友追求，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D说看到高中某渣男同学上了相亲节目，在上面的表现和平日状态判若两人。他在考虑是不是发邮件给女嘉宾让她好好考虑... ...
轮到我了，我开始直呼公司领导的名字。那个谁谁谁！小老头！那地中海！能力那么烂，不知道怎么上位的！身边还有个美女当秘书！整天眉飞色舞！眉开眼笑！50岁老牛吃20岁嫩草... ...
一般聚会的谈话就是这个调性，吐吐槽，没心没肺地笑笑。
好朋友大概如此：有事的时候彼此照应，没事的时候在一起聊聊。
最关键的是，要聚在一起说别人的坏话！
这是好朋友之间最为猥琐而可爱的时刻。
脱下西装的那一秒，就像剥去日常的正经与伪装。你知道，接下来说的一些话，只能对这些人说。接下来展露的一些情绪，只能对这些人展露。
人有两面，一个A面，一个B面。
B面是用来对付社会的。A面才是真实的，只给自己人看。
02
什么叫臭味相投，除了在一起黑别人，还要会互黑啊！
“哇，这么久不见，你胖若两人了。”
“你这么中二，有妹子喜欢你才怪啊！”
“你这新买的包丑死啦！山炮品位！”
这些“黑话”，也就是熟人之间才能打趣的语言。要是放到不生不熟的人之间，早就分分钟被砍翻在马路上了。
面对不生不熟的人，以上这三句话，会因为我们多年的情商经验而自动切换。
“啊哈哈哈，这么久不见，你还是没变。”
“我觉得你挺好的，追你的人肯定很多。”
“这包不错呀，哪儿买的？”
事实大致如此，我们对不生不熟的人所说的话，像带着清香的肥皂泡沫。很美妙，但一戳就破，因为大都不真实。这些话，在社交场合里被称为“功能性语言”。说这些话的人，往往对这些话抱有功利性的期望。你也知道有些话是套话，便一笑而过了。
相反，对好朋友说的话，往往会很肆意，其中更会夹带真实的取笑和吐槽。正因为如此，所以不是那么好闻，简直是臭气熏天！但因为真实，所以才可爱。
友到深处自然损。
情到深处自然黑。
03
陈旭是我朋友，上个月相亲，他心里没底，让我陪着去。我大发慈悲，陪他同去咖啡馆，坐他隔壁。10分钟后，女生来了，两个人开聊。
我这朋友，本科读的电气工程，理工男。单纯善良，简单直接，没谈过恋爱，说话也不过脑子。刚开始聊，就问对方家庭背景、月收入、喜不喜欢孩子、能不能在3个月内结婚... ...
听到他这么单刀直入，我的表情呈马景涛状。相亲不是这么个相法，刚上来就问这么“硬”的东西，好歹从兴趣方面谈起啊！是结婚啊，又不是母猪公猪配种。
女生跟他聊电影，他跟女生谈股票、谈大盘走势。女生跟他聊美食，他跟女生安利理财的必要性。女生跟他聊文学，他开始扯本科的论文... ...
结局如我所料，半个小时没到，女生找借口走了。陈旭走过来拍我肩膀，摇了摇头。
我说：“你谈得上才怪，我替她父母感谢你不娶之恩。”
他问：“我真的有那么傻X？”
我点点头。
好朋友之间，黑黑更健康。
当然了，难过的时候，也得彼此扶持。
相亲失败后，我陪陈旭去喝了酒，第二天果然又活蹦乱跳的了。
04
臭味相投的，才叫好朋友。
说得雅一点，叫同坐一条友谊的小船。说得俗一点，叫苍蝇遇见臭肉。
人有香的一面，也有臭的一面。香的一面，好闻而不真实。臭的一面，不好闻而真实。生活里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要小心翼翼，并且活成他人期待的样子。那种时候，还要时刻记着，保持住身上的香味。
但还好，生活里总算有小部分的时间，我们不再需要小心翼翼，我们可以活成自己的样子。那种时候，可以脱掉西装，脱掉皮鞋，解开衬衫扣子。虽然稍微臭了一点，不体面了一点，但也没什么关系呀。
人们更需要这种轻松快乐的时刻，人们更需要这种毫无防备、毫无伪装的时刻。
有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白天的小忧伤，都要在晚上一吐而光。
白天憋住的屁话，都要在晚上放出来。
噗噗噗噗噗噗噗。
好朋友，60%的时间呆在一起，共同吐槽世界、社会与他人。
40%的时间呢，留给对方，彼此嘲笑。
彼此应当轻松而漫不经心地相处。
刘瑜说：“检验友谊的唯一标准，就是两个人是否能凑在一起说别人坏话。”
我深以为然的同时，还想再加上一条，还要看两个人是否能在知根知底的情况下，痛快地互开玩笑。
05
最后想啰嗦一句：互黑、互开玩笑，也有底线。这根底线无需明说，既是朋友，除了彼此分享日常的笑声，一定还要能体察对方的痛苦，不然就没资格说是朋友。
你得明白，痛苦的这块地方，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随便碰。因为你的笑声，若是建立在朋友的痛苦经验上。那么你笑的那一秒，将会是友情产生裂缝的那一秒。
上文提到的陈旭，客观点来讲，他其实有点娘炮，也有恋母情结。我心里很明白，我可以说陈旭傻X，说陈旭2货，怎么黑他都行，但我从来不会说他娘。
因为这是他心里最深层的自卑，改了很多年都没改掉。他始终在不断地否认自己，又不断地接受自己。不断打碎，又不断重组，这就是他最痛苦的地方。
所以，我不能说，我也不会说。
开玩笑是有条件的，且往往需要极大的克制。
你要明白在哪些地方放肆，在哪些地方克制。
这或许是你对朋友们，最大的慈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