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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轮回,两情相悦何处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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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路上,奈何桥边,来来往往的鬼魅们始终都能看见一青衫男子望着桥下那六道轮回漩涡,双目不眨,面无表情,唯有那唇边泛着不可察觉的一丝苦笑。

九世轮回,两情相悦何处归

「吾忆,君失忆」

天朝年间,苏城外人心惶惶,有打柴的樵夫看见一只幻化成形的猫妖,在林间扑蝶追鸟。那条藏不住的尾巴及仍旧猫面的脸,吓得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那片林子。苏城内有一个年轻的道士,名蓝晨宇,自小在华伦山上习道施法,听闻有如此异事,遂赶至城外。

只是在树林搭了棚子,睡了几个晚上,也未遇见樵夫所说的猫妖。一日清晨,蓝晨宇欲拆了棚子回城,突然发现林间有渐隐渐现的东西在晃动。施法于双眼后,终于看清,果真如樵夫所说般,一条紫色的尾巴随着人形的女子左右轻摆。

“小妖,不可在此蛊惑人间。速速幻回原形,我可饶你一命。”

转身,放开手中蝴蝶的小谜,一眼便望见了那个一袭长衫迎风扬起,眉眼间全是英气的男子。“这一世终于让我等到你了。”轻喃之声随风飘落。

原来与樵夫描述的还是有些许差异的,眼前分明是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脸蛋,虽然无法忽略她身后的长尾。蓝晨宇几步上前,全身上下打量着,因那猫妖坦诚无比的望着自己,最终气馁的吐出一口气。“可愿随我去深山修炼,他日之后,你定可升仙。”小谜乖乖的点头化为一只紫色小猫,在男子的脚边轻轻地蹭着,蓝晨宇微叹一声抱起它,转身望了眼苏城,这一回不知要在山里呆多久。

华伦山上日日雾气环绕,青山翠柏挺拔的立在山崖边,蓝晨宇吩咐小谜切不可再幻化人形,只能在这高山之上吸取天地之精华,接受日月的普照,念佛禅经修身养性,有朝一日方能成仙。幽静的华伦山,小谜只能爬上树,与风中的叶子嬉戏。

天天伴随着这个清淡的男子,听他讲述那些得道升天的仙人事迹,小谜真的希望记忆的年轮能倒回,让他们回到最初,让那个男子忆起自己,只是……累了的猫儿蜷缩在蓝晨宇的怀里,安安静静的寻着最舒服的姿势睡去。男子的手慢慢顺过那紫色的毛,陷入了沉思,似乎在那遥远的前世,有个女子躺在自己的怀里,任他抚摸那光滑如丝的黑发。

那一日,蓝晨宇有事离开了华伦山。小谜遍寻他不见,却发现桌上一纸,虽看不懂人类的字迹,却突然明白他定是暂时离自己而去。偷偷的环顾了四周,从桌上跳落地面的小谜又化成一美丽的人间女子,长长的紫裙拖曳在地,奔出屋外的她在蓝晨宇搭建的小院里翩翩起舞,只是一条长尾仍旧无法隐去。

“妖怪啊。”院落栅栏外,有樵夫丢下整捆的柴与斧头掉头就跑。小谜知道自己又闯了祸,只得变回那只紫色的猫,乖乖进屋等着蓝晨宇的回来。可是漫长的时间消磨了小谜等待的心,他走得也太久了。落寞的紫猫从窗口跳到外面,再次幻化成形。

“大家一起打死她。”不知何时栅栏处站起的人们抡着棍子,冲进院落,狠命往小谜的身上打。还未修炼到家的猫妖如何经得住人们的棍棒交加,不一会儿便奄奄一息。人群中有一男子冲过来,抱住躺倒在地的小谜,轻声呼唤着。

只是为时已晚,费力的睁开双眼,望着那个哀伤的男子,小谜吐出一丝鲜血,随即说了一句便重又化做紫猫。她说,今生遇君,君无忆,来世愿君把谜寻。

「君忆,吾失忆」

“小谜,你在哪里,可曾听见我的呼唤。”衣衫褴褛的男子一路蹒跚着,进入了灵城。传说这里有一汪仙泉,凡是饮用了它的人定能忘记前世的痛楚,此后安然的活于现世。蓝晨宇便是寻着这泉来到灵城。

月老庙里,善男信女们纷纷烧香拜祭祈求一世美满姻缘,那仙泉就在此庙后山。只是那里杂草丛生,荒无人烟,鲜少有人去相信那个泉。人群中有一女子,着紫色纱裙,画淡妆黛眉,巧笑嫣然。然无人经过时,那双目突然的黯淡了下去,望着庙后,似有千言万语般,却无法诉说。

“姑娘,还是别去了,这后山怕是有豺狼虎豹,回翠烟阁吧。”身旁一绿衣少女轻轻的扯扯她的衣袖。可女子不愿就这般转身离开,忽地她发现有个男子跌跌撞撞的奔向了庙后,没有丝毫的犹豫,女子提起裙摆跟了上去。一前一后,两个人在这后山崎岖的路上颠簸着。

终于当一口石井出现他们的眼前时,男子与女子同时停下了脚步。石井上方挂着个有些腐烂的木桶,却还是被男子从井里拎上了半桶水。女子看着他慢慢的凑近嘴边,一个不注意出声道:“可否给我留一点,公子。”

桶“当”的一声摔落在地,霎时粉身碎裂,溅起的井水湿了男子本就破落的衣衫。怔怔望着对面的那个女子,眼里满是劫后重生的那种喜悦。女子不明所以,害怕地生生往后退了几步。

“小谜,我是晨宇哥哥,你忘记了吗。”步步逼近的男子,惊得女子转身就跑,不理会他莫名其妙的话语,只想远离。蓝晨宇望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无奈的长叹:“这一世,终换我来寻你了。”

灵城内的翠烟阁,花魁烟儿坐在铜镜前梳着发,镜中的那个自己是这般的倾国倾城,妩媚撩人,难怪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们一来便是点自己的名。只是为何命运要这般造化弄人,明明是要嫁与灵城相爷之子的,那个与自己相恋的男子,却被他一句父命难为,终究毁了两人的情谊,转瞬间便要嫁给那个六十多岁的相爷,贪恋美色的老头。若是能饮了那仙泉之水忘却过往该是多好。

数日后,灵城的街上喜气洋洋,迎亲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直至翠烟阁。虽是青楼女子,却也嫁得如此风光,城中百姓自是议论纷繁。从月老庙回来的蓝晨宇吃力的斜靠在一棵参天大树旁,微闭着眼。却听见细微的声音自树叶间飘入他的耳朵:“小谜今天出嫁了。”整个人立刻清醒般奔向热闹的人群,红色的喜轿已由翠烟阁返回,蓝晨宇匆匆追上去,硬生生拦下了抬轿之人,掀开轿帘拉起里面的人就跑。

“大胆狂徒,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相爷新娘,抓起来。”领头在前的侍卫吩咐人,便把蓝晨宇五花大绑押走了。头上的喜帕早已被风吹走的女子,迷茫地望向那个男子的背影,那在月老庙后山熟悉的声音。为何他要带自己逃离这不堪的姻缘?

翌日,灵城相爷府前,一男子被架于断头台上,围观的群众知他是昨日抢婚的男子,却没有料想这个相爷竟是要杀了他。蓝晨宇悲哀的望着近在咫尺马上送命的断头台,仰天大呼:“小谜,几世了。为何你我终不能相认。”相爷府的侧门,立着一身穿红衣的女子,在男子被推上台的那刻,心似乎有一瞬的疼痛

「同忆,终究离」

“父王母后,我们一起走。”十五岁的西凉公主苦苦哀求着自己的父母。可是大殿之上的西凉国主与皇后已经做好了誓死与国家同亡的准备,狠心把自己的女儿推倒在地。

“还请总管大人速速带公主离开此地,不消一日文真国定会攻入皇城,到时便不好逃了。”跪在殿下的总管点点头,轻轻的扶起那个呆愣着坐在地上的少女。“我不要走,我要……”话还未说完,得到国主暗示的总管一掌劈晕了她,扛在肩上匆匆钻入皇宫的密道。

这一年,西凉被文真攻陷,这一年,西凉国主与皇后自刎于皇宫内,这一年,西凉唯一的公主下落不明。

五年后,已属文真国土的凉城内,昔日的西凉子民们,内心因国破带来的伤痛渐渐平复,整座城从死寂里焕然新生。这个时候的凉城繁华如初,百姓们各自安静的营生,战争的阴影仿若天际的浮云,风吹而散。

只是在这座城那间有名的流水茶铺里,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靠在窗口,一直望着青砖白石的城墙,露出满目的哀伤之色。“小月,快点出来帮忙。”屋外一个年老的声音响起,女子应了一声,关上了窗,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下了楼,脸上的忧伤随即被微笑替代。

柜台处的老人无奈的叹一声,三年了,这个孩子还是走不出那样的困扰,当初是否该远离呢?“爹,再泡点龙井,二桌有客人点。”女子穿梭在宽敞的大堂内,四处忙乎着,老人点点头,从身后的柜子里拿了些茶叶吩咐了伙计去煮。那个女子何尝没有发现老人眼中的忧虑,只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招待着这些维持他们生计的客人。

“晨宇哥哥,晨宇哥哥……”女子在梦中追逐着模糊的身影,呼喊的声音惊动了隔壁的老人。记忆的闸门终随着时间的流逝启封,在老人推醒女子的刹那,满腔的幽怨之情溢自她的双眼。“怎么了,小月,做噩梦了吗。”老人关切的询问,微微的摇头,女子说了声“没事”便又躺下。

只是复苏的记忆如滚滚潮水般袭来,这深夜怕是再也难以入眠。自那夜后,女子开始对着桌台之上的笔墨纸砚凝视良久,偶尔上楼的老人路过厢房,便看见女子那副分明是思恋的神情。从未与年轻男子有过亲密接触的她怎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老人自是不解。

“老板,有上好的玉观音么,来两壶。”楼下男子的喊声瞬间惊住了房内的女子,三两步起身跑下了楼。转身,柜台边的男子对上了那个急匆匆赶下楼的女子双目。空气在刹那冻结,唯有两颗跳动的心聆听着彼此,眼波流转间,一种叫做喜极而泣的感情砰然而发。男子一个箭步奔向早已愣住的女子,紧紧的把她拥入怀里。“小谜,这一世,我们终于都能忆起彼此了。”嘤嘤哭泣声自女子口中溢出,她同样紧紧的抱住了男子。“晨宇哥哥,这次我们不要分开了。”

“这绝不可能。”本和男子一道的中年人突然拽过女子的手,掐着她的脖子说道,“找的你好辛苦,若不是听闻流水铺有绝等好茶,朕也不会和皇儿出宫来此,只是没有来到此地,不知你这西凉国公主潜藏多久。当然如果你们两人不相拥,也便发现不了西凉公主特有的标记,颈后的紫蝶。”

认命的闭上眼睛,女子无力去挣扎,上天安排好的,自己又怎能违背,从开始都是错的吧。却听那个年轻的男子朝着天空就是怒吼:“玉帝,你要折磨我们到何时。”霎时,黑云布满天,流水铺内的年轻男女皆消失了。

「天庭,再相聚」

云雾缭绕的天宫内,一众仙人各列一边,殿上是威严的玉皇大帝,殿下是俯首而跪的一双男女。

“文曲星蓝晨宇,你那一缕魂魄可在奈何桥看尽了你们生生世世的轮回了。”殿下的男子闻声不动,只是抓着身边女子的手越来越紧。“小谜,九世完结,你应知与他在三生石上无缘可续了。”玉帝对着那女子又是一番话语。

原来六百年前,天上文曲星蓝晨宇与王母宫中的玉猫小谜有了私情,玉帝得知了这等事勃然大怒,仙凡不可相恋,仙与仙亦是不可。当日小谜跪求玉帝,愿用猫的九条性命换九世的姻缘,如若未果,愿意就此罢手,一旁的蓝晨宇同样点头。只是现在回到了天庭的两人似是忘记了当初的誓言,不愿分离。

“天上终不可无文曲星,蓝晨宇你该执笔记录凡间世事了,收回那一缕魂魄,回归仙位吧。”玉帝示意两侧的天兵天将拉开了殿下的男女,“小谜,幻回紫猫,便可继续待在王母身边,但不得出宫半步。若是执迷不悟,休怪我把你打下人间,永不得成仙。”

情已入髓,怎可说消就消,更何况早在六百年前深种,女子摇了摇头,淡漠的道:“生生世世无法与晨宇哥哥在一起,留于天宫又有何用,不如归于人间。”转身,经过殿外那个男子的身边时,不舍的看了一眼,继续走向入世池。被天兵天将押着的蓝晨宇拼命想挣脱,最终只低低的唤了声“小谜”。只是女子没有听见,一纵身便跃入了人世。

「尾声」

文曲星归位,偌大的天空上,终于再次显现了那颗最闪亮的星星。入夜,所有人沉睡在梦中的时候,有个女子轻轻的推开窗,痴痴地望着那被世人称作指明星的星星,心里念着,晨宇哥哥,晨宇哥哥……

一世复一世,循环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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