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断想

彼岸花，又称荼蘼花，名字意蕴悠长。

起初接触这个名字，总感觉和神秘、无望与零落有关。不论寄托宗教拟或人间的情感，这种花的延展太多，让人无法揣透。

彼岸,是一种理想境界，是生命不可图及的一种极致状态。古有人类大同的理想，又有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那就是一种彼岸，可望而不可及。

那么彼岸的花呢。看似在眼前，终其一生却难以到达，可远观不可近赏，能向往而不可触及。不免让人想，这是怎样轻灵、纯净、超然世外的花，又是如何让人思量、追慕、恍惚的花呢？它代表生命或者人生的某种终极状态，比如关于理想、爱情等，扎根在血液，盛开在梦中，需要生命的千淘万洗，从无数繁华中遴选出的梦幻之花。因为向往到极致，而美到极致；因为美到极致，而忧伤到极致，绝望到极致。

虽然梦幻，但并不虚无，它不是水中月，雾中花，那些影像来自生命外部；而彼岸花，是从生命的肉芽中长出来的，长在我们的梦里，而梦中的东西，即使魂牵梦绕，也只能在梦中保全完美。

所以，彼岸花不是一朵花的名字，它是一个关于生命、希望、爱情和死亡的话题。让我们在无望中，心存希望；在希望中，懂得幻灭。有无相生，大空若有。当走尽了此岸，生命的彼岸还有鲜花为你盛开，是花的幸福，也是生命的幸福。

荼蘼花呢？

荼蘼两字真是奇异的结合。如火如荼，是盛开，蘼是颓靡、萎顿，荼蘼也就是盛开到极致而即将萎顿的那一刻。这样矛盾而奇异的文字组合，无疑会调动人复杂的情感联想。看到盛开，却知道即将飘零，怎能让人不伤；知道要零落为泥，却看到如此美丽，怎能让人舍弃。这是怎样一种复杂而忧伤的情怀，希望和绝望戏剧般转化，把人带到一种绝对空寂的状态。也许，荼蘼花就是空寂的花。

资料介绍，彼岸花是死亡途中的花，相传此花只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花开无叶，叶落花开，两不相见，生生相错。这是怎样夺人魂魄，让人至死难舍的花，何人能由这样的花伴随走向死亡，谁又能幻化为死亡途中这唯一的花朵。契入死亡者的灵魂，梦里寻他千百度，在赴死的路上，念念不能舍弃，这又是怎样的苍凉，如何的绝望。犹如死亡前最后一瞥，对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我没有更合适的语言表达这样复杂的情怀，只能如此无端的揣想。

《再别康桥》相对于徐志摩来说是这样的花，《雨巷》相对于戴望舒是这样的花，那么杨贵妃相对于唐明皇，胡兰成相对于张爱玲，菏西相对于三毛，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花呢。在死亡中获得永恒，在不舍中成为不愈的伤痕。

这花是有毒的，种在田头地边，防患田鼠一类的小动物，因此也称为天涯花、幽灵花、地狱花、引魂花、舍子花等众多别名。那么心中的彼岸花又在防患什么呢，警示心中贪婪的小鼠，还是告诫人们不要追慕不存在的完美？

似是而非，似非而是。

这花肯定是有毒的。这样隔绝生死的花，生而不有，死而不舍，会让追求完美的人陷入绝境。沾上这样的花，气息弥漫在所有的白昼和黑夜，一辈子荼毒你的灵魂，让你在有和无中苦恼，在生与死中痴迷挣扎。当毒到不再对你施毒，天地或许一片澄明。

有这样的花，何其不幸；没有这样的花，又何其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