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月

之所以写九月，是因为九月已经过掉了。这是一个可笑的理由。 人常常都是这样，执着于一些看起来只是可笑的事，譬如一段文字或者一段回忆。而文字往往表达的只是某种经历，既便是对未来的莫名畅想，终究也逃不脱过去的影子。

曾经有一个朋友对我说，你是安静的，在你的文字里，我读出了深刻。听到他的话，我只能笑笑。我承认我有时候很安静，但我却拒绝承认我深刻。安静可以理解为一种沉静的性格之美，可是深刻却和时间、年龄有关。也许是因为我不愿意将自已想象得如此沧桑，又或者是因为我不愿意将自已放置于时间的太深处，潜意识里，我似乎有 些拒绝深刻，如同在水中拽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死死拽住不愿放手的其实是那易逝的青春。那么，深刻？到底是一种成熟之美，还是 一种注定要失掉很多童稚或青春后的忧伤？

于是，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刻，九月，或者不是九月，我安静地坐在窗边，或者是孤身立于无人的旷野，思想着，搜寻着一些隐匿于茫茫时间深处的片断。这一个个片断也许跟爱情有关，也许跟生命有关 。我常常在晚风拂过来的时刻，闻到记忆深处的一些花草的味道，它们混合在我零碎的思想片断里，让我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某种迷惘。一 些人来过，又离开，就像花开花落一样，那样的自然又那样的不可抗 拒。当我学会平静的时候，却不可避免地失去了某些激情，正如我走入九月的时候，同时不可避免地便失去了春的盎然和夏的火热。

九月，九月，当我这样轻声咏念着的时候，九月的风已开始有些 冷了，我喜欢迎着九月的风奔走，朝着那个可以带来收获讯息的方向 奔走，我已经在这样的奔走中闻到了桂子的气息，闻到了稻花的香气 。也许，在过去，或者未来，我始终是朝着风的来处奔走的，一程又一程，时有收获，却时又失去。

在九月的旷野里看九月的天，很高，很远，难以目极，那是一种 空旷到极致的孤独。九月的天空有什么不一样呢？天空依然是湛蓝湛蓝的，仿佛可以将人的心情都溶化。阳光温热，毫不张扬，就那样静 静地铺陈下来，于是地下便多了一个影子，像是记忆，或长或短，却紧紧地跟随着我，不离不弃。倘若不告诉你这是九月，既便是你如何 仔细地端详九月的天空，你也无法找出它与其它时候的天空有什么差别。九月的天空，先是定义在心里的，然后你的心才会滋生出一些很远的联想，才会有某种异样的悲喜在你的心头缠绕。

我以为九月是平静的。平静地来或者平静地去。那天，在大街上，看到一位朋友，她抱着一位小孩，和她的先生在漫着步，一家人和和美美，显出温馨幸福的模样。我静立于远处，默默欣赏着，然后离开。生活就是这样，曾经在故事里，现在在故事外，聚散离合，缘来缘去，总是漫不经心地，便这样一一走过了。

假使不曾听到那一声秋雁的悲鸣，又或者不是目睹了那一轮金秋 高挂的明月，也许还不足以掀起那蜗居于心灵深处的某些牵挂。九月, 是一个相聚的日子罢，也许你会跟一些久别的人相会，也许你会跟一 段深藏的感情碰面。其实，不管你愿不愿意，总是会有一些牵挂在无 人的时候泛起，在过去的很多很多日子里，很多的人，很多的事，总 要在你记忆的某个角落留下一些无法抹灭的痕迹。不需要历经沧桑， 不需要生离死别，不需要轰轰烈烈，就这样平静地走过，时间也可以堆积出某些深刻来，原来，九月是一个注定要步入深刻的日子，不管我承认不承认，不管我拒绝还是接受。

又一个九月过去了，桂花的香气依然如旧，我站在桂花树下问自 已。去年的九月，我做了些什么呢？前年的九月，我又做了些什么呢 ？这些问题抛在了时间深处，没有人回答。只有一串串铃音，在晚风里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也许，那正是邻家少女窗前的风铃，在向过往的青春揖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