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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上了天堂,身体下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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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为他是个很阳光的大男孩,开朗爱笑喜欢开玩笑,偶尔的恶作剧和偶尔的小孩子撒娇,常常让我忍不住母爱泛滥。若不是见到他眼中的泪光,在月色下晶莹的熠动在眼眶中,我才发现,我曾一度地被他的表面现象所欺骗。车外的风声、凌乱纷飞的枯叶、尘埃在冰冷的土地上滑出的“沙沙”声,让那个夜晚格外的萧瑟。我不敢落下车窗,生怕,风会吹落他眼中的眼泪,生怕,月色会把他强忍的悲伤蔓延,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不忍见,一个青春的少年,会有如此沉重的酸痛,并且,一瞬间,就这样暴露在我的面前。

眼睛上了天堂,身体下了地狱

五岁那年,他的母亲带着创痛离开家去了国外工作,很多时候,越是逃避越是伤,逃避的只是一个熟悉的环境,可伤却在心里扎了根。国外奔波的忙碌,依然没能抓住最后的幸福,爱情,在地球的两端断了线,亲情,在隔海的两岸搁了浅,同样的月光,依然没能照亮希望的灯火。他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随后,跟着远在千万里之外的母亲,一起移民到了加拿大,最后,又辗转定居在了美国,从此,他们的身份变了,在不属于自己的国土上,开始了两个相依为命的生活。他,成了他母亲活下去的支柱和全部的希望,也成了,他母亲永远无法摆脱的痛苦。他说,我长得太像我父亲,这对我妈妈来说,将是一生必须面对的折磨。一张如法炮制的面孔,曾经是爱,如今是恨,可这种恨,却在自己的骨肉的面容上深刻地表现出来,我能想象到,他的母亲,每每望着孩子熟悉的眉眼和面庞,心将是如何承受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煎熬,而在这种煎熬中,又要付之以多大的爱多大的痛。而这种痛,犹如一根长针,从掌心穿透手背。

异国他乡的月光总是很容易勾起心中深入骨髓的伤感,这个世上,任何东西都能够被时间打磨平,除了伤痛,往往会变得更加突兀更加清晰。他说,那段日子,是他妈妈和他的灾难日,妈妈经常忍不住哭泣,经常想到自杀,而他,只能用尽一切办法去承受每日的担惊受怕,用尽一切办法去适应去接受在妈妈的悲伤里,感染给他的悲伤、他对妈妈的心疼、对父亲无情的愤怒,甚至憎恨,而这种憎恨,又继而转嫁到自己这张像极了父亲的面孔,他说,从镜子里看到我的面孔,我都会恶心。因为这张面孔,将让妈妈永远无法从过去的伤痛里走出来。他战抖地说,对一个小孩子来讲,那段日子太可怕了。他用“可怕”来形容那场困厄颠沛的岁月,我的心骤然缩紧。对于一个七八岁懵懂无知又无辜的孩子来说,他的承受力早已超越了幼小的心灵所能承受的负荷,他需要用透支的体力和心力陪着妈妈一同度过那场难关,撕开一片阴影迎来另一片阴影,再撕开一片阴影再迎来下一片阴影,直到,他撕裂了自己的情感,撕碎了对这个世界的憧憬和对生活的热爱。一切的粉碎,大人们用清扫来掩藏,孩子们,用吞咽去铭记。他说,他最恨的就是,每次和妈妈吵架,听到母亲声嘶力竭地喊“你怎么跟你父亲一模一样”,那是让他最无法接受的痛苦和狂躁,他无法抽干自己身体里融有父亲血脉的血液,也无法卸除自己身体里带有父亲基因的DNA,更无法改变他是他父亲的儿子的事实,所有这些,已经足够让他们永远饱含着记忆的苦涩,可为什么,他的母亲,还要不断地拼命地提醒他,他不仅是他父亲的儿子,而且,还遗传了让他母亲伤心的脾气和性格,可这种对母亲的伤害,并不是他想要的,并不是他想做的,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一个单身的妈妈,一个单亲的孩子,彼此,以爱为名,相互的无心的伤害着对方,而这种伤害,全部源自另一个人,无形中成为一名隐形的杀手,用过去杀死现在,让他们,用伤害宰割着彼此的爱。

世界的残忍,就在于它不分男女老幼的强加给每一个人悲伤、痛苦、绝望、无助,然后,冷漠地看着人们自生自灭,从中,再冷静地筛选着适者生存的幸存者。

幸运的是,他和他的妈妈最后成为幸存者。人的成功,很多时候都是一脚在悬崖,一脚在云霄的那一瞬间,所诞生出的最强大的化身,最伟大的精神,能够让我们学会转身扑向大地,而不是,天堂。我由衷的敬佩他们母子的坚强和勇敢,在大手牵小手的岁月中,一步一个血印的走了过来,但是不是能够走出那片无边的阴影,我却不敢肯定。他说,为了妈妈,他开始用全部的克制力改变自己,凡是妈妈不喜欢的,他都不去做不去学,凡是妈妈喜欢的,他即使不喜欢,他也会运用全部的心力努力地做到学会。他爸爸抽烟,他就永远不碰烟;他干爸爸喝酒,他就永远不饮酒;他刻苦地读书,因为这是妈妈的希望;他很少交朋友,因为妈妈担心他会学坏。他基本上做到了妈妈说什么,他听什么,他说,他只想让妈妈相信,他能够戒除他父亲身上所有的不良习惯,他能够成为一个好人,而这个“好人”的定义很简单,就是妈妈希望他长大成什么样的人,他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他说,他做到了,可是,我却并不为此替他,替他妈妈高兴,因为,从他的话语中,我明显地感受到他的成功存在着很多很深的悲哀,压抑的心情、阴郁的思想、封闭的行为、强装的自愿、貌似的坚强。它的后面,却藏着不堪一击的脆弱,和苍白无力的渴望。

随着他妈妈工作的稳定,他们的生活有了强大的经济保障。金钱,换来了丰厚的物质生活,也带走了,朝夕相处的美好时光。他的妈妈,开始奔波于世界各地,一年中,他最多也超不过三四次能看到他妈妈一面,而每次见面都如同织布上的梭子,瞬间即过。他说,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已经习惯了控制自己的欲望和好奇,他说,他身边也有一些单亲家庭的孩子,他们大多都抽烟酗酒甚至吸毒,乃至纵欲,可这些,都没有影响到他,他很能控制自己,他说,这点,他很像他父亲,这是他唯一的骄傲。可是,我知道,他是寂寞的,孤单的,甚至是情感贫瘠的。他凝祉一字一顿地说,我其实不在乎什么样的物质生活,我只想让妈妈多陪在我身边,可大人们一点也不理解。我说,你不能怪你妈妈,你要理解她,她已经无法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她只想靠她辛劳的努力工作,为你创造一个衣食无忧的环境,以此弥补她对你的亏欠。可是,我知道,我的开导是徒劳的,因为,在大人和孩子的世界里,彼此的思维基本都是相反的,各有各的苦衷,复杂与单纯变得针尖对麦芒。

车里的暖风,他的故事,让我的手脚都是冰凉的。我看到的,一个是隐忍着伤痛坚强的女人,一个是强装着快乐寂寞的男孩。眼前的大男孩,带着浓浓的摆脱不掉的忧伤,原本不该由他承载的沉重,却真实存在的,过早的驻扎在他的心里。我不敢想象,这种沉重,会给他的性格带来多大的弊端,会给他还有那么漫长的人生带来多大的影响。他突然转过头,伸出他的左手,撩开袖子对我说,让你看看我的小秘密。借着窗外浑浊的月光,他腕上两道清晰的疤痕映入我的眼帘,我骤然感到刺目的晕眩,继而,感到我的腕上钻心的疼痛起来。我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因为,我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事情,可以让一个花季男孩对死亡充满了那么强烈的投靠欲望。是年幼时受他母亲的影响?还是,他厌烦了孤单和寂寞?半天,我小心翼翼地问,你,自杀过?为什么?我觉得,我的提问很可笑,至少,前两句话都是明知故问的。我再次看到他灿烂的笑容,与之前沉浸在往事中的那个悲伤的他判若两人。我再次心悸,为一个有着如此快速的两面性转换的男孩感到莫名的悲哀。他依然笑着说,是啊,我自杀过,因为14岁那年,我交的女朋友离开我了,所以,我觉得很没意思,你知道,我的朋友不多,当我把一个人当成我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可以信赖的对象可以疼爱的对象离开我时,我就觉得一切都失去了。他越是轻描淡写的说,我越是替他惋惜和心痛。年少无知的青春,轻率的早恋和青涩的分手,都是必然的经历,对于其他孩子来说,根本达不到自杀的地步,可是眼前这个大男孩却如此简单地做到了。我清楚地知道,他的这种看似不负责任的行为,全是源于年幼时悲伤彷徨无助恐惧的积累,这不是他的错,而是这个世界,这个生活强加给他的错。我想,对他来说,他不是因为失去早恋的女友而绝望,而是,对生活的绝望,对人的绝望,对爱的绝望。就像当年他的父亲离开他们一样,他母亲承受的痛苦,如今,在他的身上被复制,由此,他把他母亲当年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被他做到了。这让我想起他的话,他说,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别人做不到的,我能做到;别人做不好的,我能做好。他,把死亡都做得如此尽善尽美。突然间,我都开始对这个世界感到了绝望。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始终如同一团被搓皱的纸,紧巴巴地揪着,隐隐的,在心里泛着酸楚。我为他们母子感到强烈的心痛和心疼。我想,如果他的母亲当初在遭遇那场灾难时,可以表现得轻松一些、装得无所谓一些、演得坚强一些,是不是,受过的只是成人,而可以让一个孩子由此得到救赎,不至于偏执到自杀的地步。他说,你知道什么人最可怕吗?就是一点儿也不快乐的人,还能装成像小孩子似的那么快乐的样子。这让我想起他灿烂的笑容,天真的眼神,淘气的举止。他说,我研究心理学,为此,我想了解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翻阅骨骼书籍,我想知道我们身体组成的奥秘;我学习法律,想知道什么样的行为是罪恶的。。。。。。他的学习和探索,其实,都是沿着当年伤痛的血迹而来,对这样一个青春年少的孩子来说,真的是太残忍了。可是,这又能怎样呢?上帝,不会因为我们不停地哭泣而帮我们带走那些悲伤,老天,也不会因为我们的绝望而突然把幸福降临。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来拯救自己,而“拯救”又包含了太多的含义,一种是抬头望向天堂,一种是转身俯视地狱。要么挑战,要么妥协。幸存者并不见得都是幸运者,得到幸福的人,可以完整的来,完整的去;失去幸福的人,眼睛上了天堂,身体下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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