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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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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之前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我梳着短发、齐耳的童花头,旧的白裙子和鞋,很瘦的女孩子,有时会在头上别一个发夹。更多时候,背着书包站在二楼的拐角处,看着对面三楼的拐角处。有一个男生,课间的时候,他常常一个人趴在那里,望着远方的天空。

他叫马苏然。细长的个子,眼睛眯起来有细细的眼风,头发是棕黄色的,有一点点自然卷,脸上是淡淡的忧郁,如传说中的王子。

第一次看到他趴在拐角处的栏杆上时,我已经不能自拔。

很多时候,有人说喜欢上一个人是因为他的一句话或一个微笑,但我是因为一个眼神。马苏然路过我身边时,有一种散淡的眼神飘散过来,他不是在看我,是看云。

我就那样迷恋上马苏然。十五岁的女孩子,常常一个人望着对面的栏杆发着呆。

心中默念着的名字是马苏然,马苏然,马苏然。

马苏然不知道我在暗恋。

我的暗恋是一朵野莲花,偌大的池塘,兀自招摇,散发着幽幽的芬芳。可惜,只有我懂得、我看得见。

情动以后

马苏然喜欢晚自习后去吃夜宵,每次都是一碗兰州拉面,放很多的辣椒。我亦如此,坐在离他很远的角落里。很多人来吃拉面,他们是喜欢吃,我是为看到马苏然。

有时,坐在足球场上看他和男生踢足球,很潇洒的姿势。在夕阳里,我呆呆地想:这样的男孩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终于有一天有了他的电话号码,是他家的。

把那个电话号码攥在手心里,来来回回,终于被汗水湿了。我打开来看,八位数字的号码早就烂熟于心,可是还是攥着那个小小的白色的有些脏的纸条。我怕,一旦拨出号码,自己会大脑中一片空白,总是在拨到第七位时停了下来。

没有办法不停下来,我的心,像一片花凋零着,几乎不能呼吸,手脚是冰凉的。甚至在拨了十几次之后,还是不能把最后一个号码拨完。

终于,在那个下午反复了几百次之后,我听到了马苏然的声音:

请问是谁

我是谁?我怎能说得清我是谁?电话里是我急促的喘息声,没有几秒钟,我放下电话,终于如释重负。我很庆幸没有说话,如果说了,怕是会死掉了。

第二天,与他在图书馆擦肩而过,我定定地看着他,马苏然,马苏然,我在心里狂喊着,但他听不到。他手里的书,是一本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流年》。那本书的书名一下子让我泪流满面,我跑了出去,院子里正是春天,大朵大朵的玉兰花开了,一片又一片。

我是个内向羞涩而腼腆的女孩子,从来不和男生说话,亦没有女友,最喜欢的事情是把自己的心事写成日记。我的日记很厚了,上面只有一个名字:马苏然,马苏然,马苏然。

终不能永远

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当我的名字和马苏然的名字排在一起时,很多人站在一起看。

是一次作文比赛,除了作文,一切皆是我的弱项。当我得知他会参加作文比赛时我对班主任说,我也要去。那是我惟一的一次勇敢,他的优秀让老师都侧目,一个奥林匹克竞赛得过奖的少年,没想到作文也会写得那样光彩夺目。

我看的是我们的名字:阮小青,马苏然。很近地排在一起,像两朵花。很多人在谈着他,这次,说的是他的绯闻,他的早恋,和一个早熟的女生。

我知道那个女生,留着海藻一样的头发,还有,那个女生学习并不好,但她会唱歌。我不会唱歌,但我总是会去点歌。每天下午五点半,学校的广播室就会有人在那里主持,我写了信,点了一首歌,是为马苏然,但是,下面没有署上我的名字。

我点的歌十分伤感,是齐秦的《花祭》:你是不是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你是不是春天一过就要走开?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我曾经点过一首歌,为马苏然,为我相思又相思的少年。

坐在开满合欢花的树下,我流着泪听完那首歌,那是我唱给他听的歌——尽管他听不见。

我再打电话给他,他说,喂,哪位?声音依旧是磁性的。那时他十八岁了,个子是年级中最高的,苍白的脸上有散漫的微笑。

不可遏止地,我哭了。

一直哭,一直哭。

哭了又哭。因为我爱他,爱到忘记自己,他却和那个会唱歌的叫米莉的女孩子去郊游了,这已经是很多人嘴里的话题。

是你吗?他说。

你打过电话来?我记得上次的喘息声。还有,你的声音里有一种哽咽,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我们认识吗?你是谁

他一直问着,我一直哭着。我怎么能说得清我是谁?我是那个穿着旧的棉布裙子梳着童花头的阮小青,那个内向到不敢看你一眼的女孩子啊

那是我第二次打电话给他,也是高中毕业之前的最后一次。之后,我去了大连,而他去了上海,都是海边城市,却从此天各一方。他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为了离开他,曾经那样地绝望过。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之后,开始了大学的生活。眼中看到的男孩子,全是有着细细眼风、高高个子、苍白皮肤的人,终于明白,我所有的心悸、心动、心跳,只为那一个人。很多个夜里,我会想起那个叫马苏然的男孩子,他在上海还好吗

暑假的时候,我回到故乡的城市,参加来来往往的同学会,只为了,遇到他。

果然遇到。

只不过不是他一个人。他带着另一个女孩来过暑假,比米莉还开朗,也会唱很好听的歌,大家开着他们的玩笑。他一直喜欢的是那种明艳张扬的女孩,我不是,我穿着天蓝色牛仔裤白衬衣,梳着马尾。

我们只说了一句话,我说,马苏然,你好。

他点了头,亦说,你好。

然后,擦肩而过。他始终是与我擦肩而过的人,我站在阳台上,对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扑簌簌地落泪

通过各种渠道,我要了他的QQ和E-mail。晚上的时候,我会一直开着,等着他来。

在我的好友列表里,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他叫自己孤独的猫。他诉说着现在的生活,诉说着从前的成长。他还说,曾经有一个女孩,把电话打到他家里,一直不说话,只是哽咽着。他问:“你有过吗?”

我在电脑前,平静异常,我打上三个字:没有过。那一刻,心里的花倏地开了。从此,马苏然不再是我心里的痼瘤。因为,我知道,他的成长里也曾有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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